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磾水靈大怒,粉面帶煞。
春花秋月四婢立即應聲而現,齊聲作禮。
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追上他們幾個,告訴他們務必趕在家主之前除掉百里素鶴。”必須要快,那個孽種死了霜兒才不會受蠱惑。
沒了他的蠱惑,他們才能重新開始做母子。
“是。”
未等四人離去,又道:“還有,若遇相干人等一併去除。”
“奴婢等遵命。”
四婢福了福,搖身潛出百里府,進而出中禪天。
而百里無霜在出了茗園後,便一路悶頭向老子百里梟景日常辦公的地方殺去。
所過之處無一下人敢阻攔,這就是個霸王,府上懟天懟地,親孃老子也不放過的主兒。
來到松濤閣,百里梟景早早就讓近身之人退的一乾二淨,就怕等會兒再出么蛾子。
可是他沒想到,會先看到兒子魂體崩散的樣子。拂袖即是一道神力固其魂,起身道:“我兒這是怎麼了?是誰讓你動如此肝火?”
百里無霜覷了眼不在溢散的身體,冷笑道:“父親覺得孩兒這魂體之軀如何?比之大哥,又如何?”
“這……好好的,你提那孽障做什麼?他一個賤出之子,如何能與我兒相提並論?”百里梟景心內咯噔一跳,莫非小兒子聽到了什麼風聲?
所以得了他孃的授意,來和自己唱出苦肉計?
“呵,既是賤出,您當年幹嘛死乞白賴費盡心機取大娘入門?更不惜為她編造身世,瞞騙族老?
既是賤出,您為何要讓大哥入族譜?”百里無霜現在覺得百里素鶴不回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人在外面不用日夜對著這對令人作嘔夫妻。
同時,莫名的羨慕起素鶴。
因為冷園的日子雖然苦,可大娘把最好的都給了他。大娘陪他的日子不長,可卻把他教的很好、很好。
縱然他後來處處避著自己,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為難。
他對自己,有情義。
對眼前的男人,也很在乎。
可這個男人,配不上他的溫柔。
百里流年被兒子看的怪不自在,這孩子自打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看著好商量好說話了,其實比以前更難伺候。
同樣,被兒子揭了老底,一時面子裡子都無處安放,道:“胡說什麼?
為父那時是看她孤女可憐,給她排布身世也是為了她不被族老為難。哪知道她過門後不知自愛,完全沒把我這個夫君放在眼裡。
若非她不潔、水性楊花,我怎會薄待那個孽障。
就算不是我的種,也是我第一個孩子,我如何也是有感情。”
“哈……說的真好聽,合著事到如今您還是覺得他不是您的骨肉,所以您就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是嗎?”
“你這孩子,怎麼和為父說話?他自己負氣要離開,怎麼怪起我?而且,他娘與人那啥是我親眼所見,我還冤枉她了?
早知道她去冷園還沒有身孕,這去了就有了,我又沒去過,怎知她懷的是誰的?”
“是嗎?真是如此?”
“你做什麼?反了你了,審起你爹了?”
百里無霜看看這不再溢位的魂體,心頭百般不是滋味。若非這是他捨命從人皇島換來的機會,真想散了。
魂飛魄散多好,起碼落得乾乾淨淨,逍遙自在。
再抬眸看向百里梟景,也看的當爹的心頭突突狂跳。
“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告訴您,你那孽障很快就不會再煩您。”
“什麼意思?”
“想知道?去茗園問啊。
不過咱們父子一場,我好心給您提個醒,您得快點,晚了,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啊,不
對,他現在舉步皆敵,您去不一定能趕上收屍。”
說罷,帶上門口的聽棋、雪綃離開。
行行止止,,回到霜園。
等關起大門,雪綃才敢跑進丹房(也可以說是藥房,總歸就是百里無霜日常倒騰藥的地方。)
小聲道:“少主,咱們這樣行嗎?還有,您今天是不是太冒險了?
萬一有個閃失,那大公子的心血不就白費了?”
聽棋亦是連連點頭,可今天的形勢他是大氣不敢喘,就怕自己誤事。
百里無霜坐在昏暗的角落裡,不讓陽光照到自己臉上,似乎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像個人,長長的籲出一口氣:“放心,他會動的。”
“可萬一要是不動,夫人那邊又加派人手,那大公子怎麼辦?”本就危機重重,再來不就雪上加霜?
“那就看我孃的訊息準不準,如果準確,以百里梟景的心性,他一定會動。”
“為何?”
“因為,百里氏的未來絕不可能是無主魂體,必須是肉身健全。”
“這……”雪綃突然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雖然救大公子很重要,可少主也很好。
為什麼,就不能兩全呢?
“唯有健全體魄,才能在接掌家主之位時,承襲來自歷代宗親饋贈的神力。
如果是魂體,則與之無緣。
也就意味著家主一脈,自他之後就會大權旁落,轉交分支。
你們覺得,我那爹苦心竭力會允許?”
聽棋和雪綃對視了一眼,這不是廢話嘛?
但這樣也不能確保可以篤定啊,畢竟凡事都有可能有意外發生。
百里無霜坐在角落,看著陽光透過窗稜子撒下,目光漸漸有點痴迷,幽怨又痴纏道:“他會的,尤其在他見到……我魂體不穩的樣子。”
兩人聽罷,相顧無言。
現在夫人盯他們盯的緊,像之前偷溜出去找人與自己移行換貌已然行不通。
能做的,好像也只家主一條路。
一時間,頗為唏噓。
雪綃道:“少主怎麼看待江使者此人?”
她總覺得,此人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特別討厭,就是給人感覺很怪,又說不清哪裡不對。
聽棋抬眸看了眼,最後緩緩垂下。
他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但說他背主自己何嘗不是轉侍他人?雖然,這只是少主為了保全自己的權宜之計。
然背離就是背離,沒什麼可解說。
百里無霜伸手摸向扶手下的機關,彈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取出一隻玉瓶。然後開啟瓶塞,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說也奇怪,看著不怎麼真實魂體突然凝實了幾分。
雪綃猛的一抬頭便瞧見這一幕,登時不管不顧撲上去欲搶奪,卻被其周身氣勁震飛,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口硃紅,“噗”的嘔在地上。
側首急道:“少主?”
您怎可如此?
聽棋也看出了門道,一時間震驚的無以復加。他知道少主待主人不同,原以為這份情再重重不過自身安危。
可他不知道,少主可以為主人做到這一步。
此時此刻,繞是他再牴觸也不禁為這份情義所震撼。
主人,沒有看錯人。
顫聲道:“少主?”
聞言,百里無霜已經恢復成往日那個尖酸刻薄不近人情的他。
將那玉瓶攥在手心,輕蔑至極的挑動眼角眉梢:“慌什麼?
我還沒死,你們就急著給我哭喪?是怕我死的不夠快,還是怕他命太長?”
“不是的。”聽棋急急否認,撲通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道:“少主大恩,聽棋百死難報。
只是主人費盡心力求來人皇石,必是希
望少主安好。若他知曉您如此戕害自己,定會痛苦不已。”
“是嗎?”他真的會痛苦?自己從中禪天出司幽之氣,找過多少地方才找到他。他去天宮給人當臣子,自己也去。
只能要能看著他,期望有一天他會如從前一般對自己喊到:“霜弟。”
可結果呢?
他等到身死,又等到魂魄重聚。
等來的,只有他的決絕。
痛苦,心疼?
若能以此軀換他一次回首,換一聲霜弟,沒了又何防?
嘴角微微上揚,漫不經心的道:“怕什麼,人死為鬼,鬼死為聻。
不就是再死一次,怎麼就能讓他痛苦?你們,小題大做了。”
雪綃聞言,淚水不爭氣的撲簌而下,哽咽悲泣道:“那是凡人,不是咱們。
咱們既佔了神威天道,想再事事回頭焉有可能。
這東西,是能碰的嗎?”
“一小瓶子破藥,我自己煉的還用你教?”那略顯冰冷的眼神,硬是把姑娘生生釘在原地。
事實上,雪綃說的沒錯。
可事情既然他做了,就比誰都懂裡面的東西。從前煉,是防著有朝一日找不回他,就陪他死在那兒。
如今用,是想著死也要保住他。
雪綃被喝的委委屈屈,心疼多過懊悔。勸不動,唯有祈禱大公子無恙。
不然,這天得塌了……
百里無霜斥道:“都給我笑,誰要哭喪著臉別和我說是霜園的人。
我霜園,不留哭喪。”
霎時,雪綃啜啜泣泣把眼淚收回去。
從梨花帶雨哭到了要開未開,泫然欲泣。
聽棋跪在地上,俯首道:“少主,讓屬下下去幫助主人。”
“去送死?”
“不……”
“不什麼不?誰敢擅自下界,不用茗園處理,我給他剁了包餃子。”
“少主?”
“都去外面守著,我想靜靜。”
忽如其來的安靜,讓兩人愣了半晌才緩將過來。
雪綃不放心,但抵不過某人陰鷙又駭人的目光,便拉著聽棋走到院子裡候命。
“聽棋?”
剛剛站定,卻見聽棋失了魂一般往外走。
忙叫住,道:“你做什麼去?”
聽棋腳步少停,兩手搭在大門上:“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夫人現在盯得緊,哪能由你?”
“我就在府上走走,不給你和少主惹麻煩。”
“當真?”
“我可以發誓。”
“別介,我這輩子聽得最不靠譜的話就是發誓。你還是快去快回,別叫少主看出來了什麼。
聽棋莞爾淺笑,側眸道:“多謝!”
“別說客套話,有心謝就別給少主惹麻煩。”
“好。”
聽棋應的乾脆,去的瀟灑。
剩下雪綃望著空落的大門開了又合,如同她的擔憂落了又起。再次回眸身後,一主一僕就那麼僵持著。
一個融入黑暗,舔舐傷痛。
一個佇立,擔憂。
還有一個,終是放不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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