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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聞不滅之燼,浥輕塵錯愕了片刻。

好半晌才想起是幼小時,聽父親提過一耳,再到後來年歲疊長,慢慢的她也就忘了此事。

可是,傳聞此物不是?

不風頷首,這就是他為什麼說法子雖有,要成卻難。

只因此物系醫門至寶,且從無外借一說。

莫說是借,多少人把傷者抬到醫門懇求燼斛商搭救,最後還不是怎麼抬去又怎麼抬回來。

“難道別無他法?”浥輕塵張大的眸子,盛滿寂寥的心碎。

“唉……容師伯再想辦法。”

缺雲子道:“想什麼想,我看要不你我舍了這張老臉去求他一回,他燼斛商總不能不見吧?”

雖說有難度,但只有見上面,當面談,一切才有希望。不論如何,總歸比坐在這裡發愁強不是?

就算燼斛商有什麼刁難,咱們也可以酌情考慮啊。

要知道,七天已過一天,再瞅瞅都晌午,一晃一晃便又是一天。

給素鶴的時間,就和攥在手心的流沙相同,越想留住,它流失的越快。

不風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目前只能如此,起身道:“小塵兒,你照顧好他,我們去去就回。”

浥輕塵頷首,將二老送出房門,回到素鶴床邊,靜靜的看著。

若可以,她想俯身抱住他,將她的淚在他身上刻下痕跡,烙下屬於自己的氣息。

可惜,她的身份不允許她那麼做。她的驕傲,也不許她如此。

想到這裡,起身打了盆水進來,替素鶴一點點擦拭。

從額頭再到眉眼,再至嘴角。

再執起他的手,細細的,溫柔的,每根手指每根擦淨。她想,這大概是長久已久他們最親近的一次。

不風和缺雲子駕了祥雲一路馳逐至醫門上空,燼斛商窩在忍冬居忽然對門口的正月道:“去將貴客迎至此處。”

“是。”

正月得令,即上雲頭至半空,須臾至兩人跟前:“貴客請隨我來。”

“有勞。”

兩人互看一眼,隨即跟上。

下到忍冬居,正月將二人引至正屋。

燼斛商誠如他的名字,生的一派商人模樣,卻又分外儒雅隨和。任誰瞧了,都會忍不住放下戒備,對其頓生好感。

“正月,奉茶。”

又起身與二人敘禮,而後請兩人入座。

抬手按在扶手處坐下,打趣道:“不風中不在宗門享受天倫之樂,怎地至小弟這寒舍來了?

可是怪小弟上次沒有親至,特來問罪?”

剛說完,正月進來奉茶,便示意先給貴客。

正月從其意,將茶放在几上:“貴客請慢用。”

隨後將剩下的一杯,端給燼斛商。

燼斛商接過,道:“自己外面玩吧。”

“是。”

“燼老弟還是一如既往愛護門人呀。”不風抿了一口茶,感嘆道。

“哪裡。”燼斛商看了眼正月背影,見其消失,才道:“兩位難得至此,不知來意為何?”

不風把茶推至幾中心,默了幾息,道:“實不相瞞,我等有事拜託燼老弟幫忙。

還望老弟,莫要推辭。”

燼斛商垂眸,合上杯蓋,放置一旁道:“哦?什麼事,能勞動不風兄,還有補缺聖手同時前來?”

他這話剛落,不風便知事情渺茫。

但這是素鶴眼下唯二的希望,他不能打退堂鼓。

缺雲子嬉皮笑臉,看似不正經的打哈哈:“誒?來找你嘛,當然是為了救人。

誰不知你的醫門,藥材珍寶奇多。”

“哈,聖手還是風趣一樣。本門不過是山花野草居多,幾時成了珍寶,還是莫要與我戴高帽。

我呀,害怕?”說罷,燼斛商笑著擺擺手,側身端過茶杯在掌心盤玩。

聞言,缺雲子與不風照了眼色。這油鹽不進的,該如何是好?

燼斛商對此只作沒看見,反而顧左右而言他,道:“兩位究竟需要何種藥材,不妨直言。

是要千年的龍腦,還是萬年的鳳肝?此雖難得之物,但只要二位開口,斛商斷沒有不予一說。”

缺雲子笑道:“龍腦鳳肝,稀罕之物,我們怎麼奪人所愛。

只是想同老弟你借一物,用完即還,絕不耽擱,你看如何?”

“是嗎?”燼斛商眸光微轉,低低的笑出聲響,道:“若取藥材,醫門自當竭心盡力。

可若是借物,請恕小弟無禮。”

“唉?咱們有話好好說啊,你先別急著拒絕,看看我們要救誰也好啊?”

不風也幫腔道:“是啊,老弟你就開回量,救他一救。”

然燼斛商卻是向門口喊到:“正月,替吾送貴客離開。”

說罷,徑直大步踏出忍冬居,快的殘影成煙。

缺雲子道:“這可咋辦?”

“唉……”

“二位請。”正月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請人離開。

要說他們也是慾海天說的上話之人,從來都是人前人後敬著。幾時這樣低聲下氣求過誰,讓人甩了一鼻子灰。

頓時也不說什麼,前後離開了醫門。

兩人剛走,釣溪叟有事到忍冬居找燼斛商。

“正月,掌門在嗎?”

“溪長老?您找掌門有何事?”

“是有些事要和掌門商議,在嗎?”說罷,便往正屋行。

正道扔了手中的藥鋤,氣憤道:“在什麼在?來了兩個不識趣的,非纏著掌門借東西,這會掌門正不快呢。”

釣溪叟頓時一個激靈,逼問到:“借東西?借什麼,誰來借?”

“兩個老頭子。”正月越說越來氣,不忘往地上吐口唾沫。

“老頭子?”

“可不是,一個什麼補缺聖手,聽都沒聽過。還有一個虧的還是一派掌門,忒不要臉。”

這那是借,明明就是搶。

不要臉,臭不要臉。

“是不是有個雞窩頭,還有個白目瞎?”

“對,邋里邋遢外加一個瞎子嘚瑟什麼勁兒?竟敢張口就要借東西,簡直不曉得天高地厚。

咱醫門行醫出世,救多的人有多少?來求的人有多少?那是如過江之鯽一般,無可統計。

誰敢和咱們提借字?唉?唉……我還沒說完啊,溪長老您走什麼?”

正月說的正起勁兒,結果發現釣溪叟不知何時已經走出忍冬居。

忿忿的又嘀咕了幾句,拾起地上的藥鋤重新給周遭藥草奇花鬆鬆土。

釣溪叟回到金烏溪,一個人在涼亭內來回踱步,廿文看到忙吩咐眾人不要上去打擾,自己接過小廝手上的茶水點心,進入亭內。

“師父,吃點東西。”

“擱那裡便好,讓你打聽的事有結果了嗎?”釣溪叟頭也不抬,就給拒絕了。

“回師父的話,弟子問過其他人,有人看到掌門去了荒壽峰。”廿文將茶水點心都擺在桌上,回眸有些不解的看向釣溪叟。

“荒壽峰?哼,他倒是會選地方。”

“師父?”

“沒事,你留在此處,為師去去就回。”

說罷,化作青煙飄入雲端,隨風一卷頃刻便至荒壽峰腳下。

釣溪叟棄了術法,步行進入其中,到半山腰時,果然找到了正在湖邊閒來撫琴的燼斛商。

“掌門。”

燼斛商沒有應答他,仍舊閉目揮彈曲子。直待一曲彈盡,才意猶未盡的睜開雙眼,道:“溪長老有事?”

說罷,抓起一旁疊好的帕子親自擦拭琴絃。事畢,又勾住琴絃輕輕撥動。

側耳傾聽少許,放下帕子,呢喃道:“看來,這琴許久不彈也是會和人一樣。”

“什麼?”

“哦,有……”燼斛商繼續試琴,道:“有事?”

釣溪叟聞言,倒不隱瞞來意,直言道:“確有要事。”

“嗯?”

“聽聞不風與缺雲子來向掌門借物,可有此事?”

燼斛商手勢微頓,隨和依舊,道:“小正月,就是愛操心。”

“那便是囉?”釣溪叟上前逼近一步,咄咄之勢溢於言表。

“是又如何?”

“掌門難道忘了宗門至寶不可外借的規矩?”

“吾沒忘,不知長老如此……是為哪般?是說,吾沒有資格掌管此物嗎?”還是,你有別的意見?

釣溪叟氣勢猛然收回,旋即躬身執禮,道:“不敢,老朽只是想提醒掌門莫要聽信花言巧語。

卻不知能勞動不風、缺雲子出面的人,又是何妨神聖?”

燼斛商指撥琴絃,輕輕滑.動,陶然沉醉其中,道:“傳聞柳心齋覆滅,神女殿被毀,而身為此事主角的百里素鶴受天外來掌,不知生死。”

“那就更不能答應。”釣溪叟義憤填膺道。

“何故?”

“他殺我金烏溪眾多弟子,無生門更在冊立典禮上怠慢我派,前仇舊賬未清,豈能助賊。”

昔日為奪取人皇石,眾多弟子折的僅餘廿文。大典之上,堂堂一派長老卻是受盡他無生門奚落。

此仇此恨,沒找他們算賬,倒還打起宗門至寶的主意,欺人太甚。

燼斛商挑了下眉,微微頷首:“依你之見,吾……該如何回應?”

釣溪叟含恨道:“自然是,什麼都不做。”

既是天要收他百里素鶴,就怨不得誰?一個無生門算什麼?一個缺雲子又算什麼?

“溪長老的意思,是要吾隔岸觀火?”哼,真是好算計。借吾的手,報爾之私仇。

行小人之舉,便愛做的大義凜然。

“難道?掌門想棄門人性命不顧?”頓了頓,又道:“還是說金烏溪的弟子,不是醫門之人?

不受,門派庇護?”

“哈哈哈,溪長老何必動怒呢?吾有講過諸如此類的言語嗎?不知長老是從何得來結論?

還是,正月沒有提醒,吾已拒絕?”

“這……話雖如此,溪叟擔心掌門面皮薄,礙於情面最後心軟。”說罷,偷眼看了下燼斛商的反應。

不管怎樣,他哪能真的說自己就是為了報私仇?

面色微微泛潮,不自然的別開眼:“故特來提醒,還望掌門莫往心上去。”

“那現在,長老可還滿意?”燼斛商低眸,盡是團團和氣。

看不出絲毫的怒氣與不快,但釣溪叟卻打了寒顫,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在喉頭打了幾個漩兒,飄飄忽忽吞入腹中。

拱手偷瞄道:“掌門辦事,自然放心。

溪叟還有要事,就不打擾了。

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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