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菰晚風沒有辦法找到箕鴀嗎?

不,他有的。

誠如百里樂人所講,畢竟這是他一手扶起來的人。縱然其人各種不堪,但其人缺也有獨到之處。

只不過目下,不能由他來找。

思及此,他斂眉收了心神去看楊允。

對楊允,他是複雜的。

曾經的偶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以為掌控了對方,殊不知都是對方有意做給自己看。他以為一步步都是勝券在握,卻不知早就落入別人的算計。

所有事情,都如對方預期的發展。

哪怕最後明白過來,他們也只能在這場漩渦中旋轉下去,直至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偶人是沒有這等能為的,但是有人有,有人早早的算準自己一定會對其下手,所以先一步做好了陷阱,然後等著自己自投羅網。

當然,這也得有人捨得下血本。

某種程度來說,弦不樾是一個天生的王者。

讓人心甘情願,為之折服。

偶人是,少真無一也是。

而今回來的楊允,他不清楚是不是也是?

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船行浪頭,不得不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回不了頭,他們同樣沒有退路。

沒有,就意味著必然。

來到楊允的床前,略略一掃就知道這傷做不得假。遂找御醫問過,御醫不敢有瞞,倒也據實講。

但御醫心裡慌的不行,從前他給正主看,後來給冒牌看,現在又給楊允看,可他怎麼想也沒想過楊允會菰晚風的人。

更沒想過有天自己會親眼見證,有道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自己這看了聽了那麼多,那不是離死不遠。

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天知道他這種誠惶誠恐有多難熬。

好在,菰晚風問過之後並沒有為難他。

他這才一腳從鬼門關轉了回來,千恩萬謝後急忙抱著藥箱跑了。

菰晚風眉眼懶抬,坐在床上就那麼用餘光看著。隨後,視線再度回到楊允身上,看了半晌起身走到一旁靠窗坐下。

道:“來人。”

話音剛落,江柺子從暗處走出。

作禮道:“主上。”

“府上如何?”

“天老默許邱北長他們進來,我等無力阻攔。府外暴民雖眾,但因為前面施藥的緣故有不少民眾自發擋在善堂。

只要公主不出現,短時間出不了亂子。”

說罷,頓了頓。

又道:另外赤淞和玉面判官已經行動,善堂的藥以備足。他們鬧的越兇,對咱們越有利。”

然菰晚風眼前閃過的是天不鳩那張臉,這算是給自己的教訓麼?

側眸道:“他竟然默許了?”

“是,若非如此我等亦不可能讓他們三人長驅直入,更不會坐看朱翁身死。”

“可還看出了其他門道?”

“主上是指?”

說著,目光尋著他的視線看向楊允,登時明瞭,道:“不曾。”

“如此說,對方只是在中途設伏。”

“應該是,要不是這樣,就算我等發現不了,沒道理天老他們不知。雖說過去他們不管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們與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些許摩擦難免,可真的有事想來不會坐視不理。”

江柺子抬眸,猶豫了片刻。

道:“會不會是我等孝敬的不到位,所以惹怒了幾位?”

不然,幾位怎會突的反常?

過去那麼久都沒事,怎麼現在突然會這樣?

菰晚風沉眉,略略思索。

抬手道:“這都是其次,通知箕鴀,讓他去一趟連陰谷。”

“去連陰谷做什麼?”

“旱澇相隨,要他水火共濟。”

“這……”

江柺子怔神,旋即如初,定了定心,道:“此法雖好,只是箕鴀恐怕不是恰當的人選。

且不說是否破得了素鶴的結界,便是出了城總有幾分護身的能耐才行。他這樣……怕是不妥。”

“另外,連陰谷距八王峰不過數百里,宗門那邊他未必應付得來。而且他現在在公主身邊,又有馬婆子在側,貿然消失豈不生疑?”

公主原本對您就有誤解,馬婆子是她的奶孃,事事以她為首。這次的禍端就是因為公主對您有成見才惹出許多風波,若是再被其知曉,那無疑是火上澆油。

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指不定還得出怎樣的禍端。

“你有更好的人選?”

“沒有。”

“既然沒有,就照孤說的辦。”

“……,是。”

江柺子還想說什麼,最後話到嘴邊卻給嚥了下去。

菰晚風將其反應,一絲不落收入眼底。曉得其顧慮,但不打算多講。

只平靜的道:“告訴他即可,餘下的他自會想辦法。”

這讓江柺子心頭顫兩顫,清楚自己剛剛僭越了。

察覺對方沒有降罪的意思,才略微以鬆了一口氣。

隨後作禮,快步沒入暗處。

等他走後,屋內再度回到寂靜。

愈發襯的大雨喧譁,襯出今時的不太平。

解決了這邊的事,接下來就看素鶴放不放人。照理素鶴會放箕鴀過去,倘若不放勢必要和其背後之人對上,這對素鶴而言是為不智。

沒必要到關鍵時刻,給自己橫添枝節,再樹強敵。

然念頭撥轉,腦海裡不經想起了常無常與白玉郎。

如果對方介入,那事情就難說。

素鶴呢?

他又會做怎樣的選擇?

放,或不放?

思來想去,沒有答案。

想了想,也只有交給老天。

如果天要自己做個普通人,碌碌一世,便不會有現在的自己。

如果不是,那麼天就不會讓自己折在這裡。

既然如此,何不一試?

床上,楊允不知何時醒了。

看到菰晚風的那一刻,便掙扎著要起身。

菰晚風被他的動靜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抬眸道:“這般拼命,是信不過孤,擔心孤對你生疑?”

楊允廢了半天勁兒,折騰的大汗淋漓也沒折騰出一個水花,仍是坐不穩,一不小心還翻身滾落下地。

好巧不巧,一頭撞上旁邊的矮凳。

那矮凳又撞到其他陳設,登時乒呤乓啷碎了一地,他勉強著撐起身子坐起來,卻是啪的一下又摔倒。

手,還摁在碎瓷片上。

霎時,疼痛鑽心刺骨。

險險,沒讓他再度暈過去。

半晌才緩過氣,低眸垂眼看了地面好一會兒,無聲的笑道:“主上說這話,可見還是信不過微臣。

說什麼信與不信,您對臣不也如此?”

“你的膽子,變大了。”

“膽子不大,如何能做主上的刀。”

“你還記得?”

“諄諄教誨,不敢有忘。”

“這些年,弦不樾就不曾懷疑過你的身份?”

“微臣無親無故,他就是有心懷疑也查不出結果。況且,微臣自認足夠謹小慎微,便是有一絲的可能,臣自己就掐了,又豈能留待他人捉著把柄上門。”說著,他又費了老鼻子勁兒爬回來了床邊,扒著床沿坐好。

然後,豆大的汗珠開始滾落。

一邊咬死了嘴唇,一邊開始拔瓷片。

拔一次,便痛的渾身顫慄一次。

等到大大小小拔完,他也就跟水裡撈出來的沒啥區別。

菰晚風從袖袋取了一瓶兜手甩給他,他側首用牙咬住了小瓶。

然後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拿著,又用牙咬下了塞子,然後,一點一點把藥撒上傷口。

不得不說,藥是好藥。

撒上去,效果是立竿見影。

頃刻,便完好如初。

這不痛不難受,連著力氣都恢復了大半。

頓時,一邊看著恢復的手掌一邊道:“臣接近弦不樾時,他還只是一介皇子,主上也還在卓太傅府上受盡折磨。

即便他有通天手段,也絕難查到臣與主上早在飛昇之前就認識。”

不但認識,更有同窗之誼。

只是,你負了我。

趁我遠遊,名為替我照顧寡母實則將其毒殺。

這些,你可記得?

菰晚風抬眸打眼,四目相對。

一雙眸子平靜的可怕,亦叫人不安。

只是一眼過後,便挪開了視線。這對楊允而言,使得心中愈發仇恨。你要說他是為了寡母的死,是,也不全是。

恨做不得假,同窗的情也做不得假。

可是這麼多年下來,他們都經歷了太多,變了太多。

與其說他執著寡母的死,不如說他執著於一個解釋。一個,欠了他數千年的解釋。

但是,菰晚風從不曾給他。

由他恨著,讓他執著。

眼睛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可就是不解釋。他不信多年的同窗是這樣的禽獸之輩,忘恩負義,更不信,是自己引狼入室。

可若不是這樣,他不能解釋母親的一身功體怎麼到了對方手上。更不能解釋,那瓶藥只有他菰晚風才有。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要給自己一個說法?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是我楊允的同窗,是我楊允認下的兄弟,你……難道,不該給我一個答案嗎?

他想到這裡,痴痴的笑了。

只是,無聲。

道:“你的藥,還是那麼管用。”

菰晚風則是看向窗外,眼神平靜中透著凜冽的寒。

不濃烈,但很致命。

淡淡的道:“有多久,你沒有與我這般說話?”

“君臣有別,怎敢輕易冒犯。”

“還是恨我?”

“不該嗎?”

若是不該,你就該告訴我真相。

而不是,一直,一直的瞞著我,欺騙我。

聞言,菰晚風點了點頭。

卻道:“應該的。”

說罷,話鋒一轉,道:“那群黑衣人,你有什麼看法?

可知其來歷?”

一聽這話,楊允就知道又是沒有答案。

涼了半截的心,再冷了半截。

眨眼,凍成了冰碴子。

到底是什麼,讓他隱瞞,讓他如此堅持。

縱然不想,卻還是給了他答案。

道:“如果我料得不差,應該是少真府的人。”

“少真府?”

“嗯,少真無一雖死但少真府真正實力一直沒有出現。這股力量以前是直接由少真無一掌控,其死後便下落不明。”

“這麼說,少真無一沒死?”

“不一定,箕鴀會得手全賴其背後之人。那人你我都諱莫如深,少真無一又如何全身而退?”

“不能全身而退?不代表不能退。”

“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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