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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桐的屍體倒在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在林中瀰漫著,殘留的體溫在一點點散去。

在鳳川縣當了這麼多年地頭蛇的王自桐到死也沒料到,這一手自以為巧妙無比的佈局會把自己給玩死。

嚇癱在地的張慶才渾身哆嗦,甚至不敢抬眼看秦熙一眼,那把滴著鮮血的朴刀就杵在自己面前,鬼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剁了自己的頭。

其實在監牢裡當著張慶才的面被打死的囚犯不在少數,死人他見得多了。

可這一次面對死亡的是自己。

能不怕嗎?

顧思年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的望著:

“還有什麼遺言嗎?”

張慶才打了個激靈,扒拉著顧思年的褲腿痛哭流涕:

“顧典史,顧大人。不,顧大爺!

求求你,饒我一命,元兇是他,是王自桐啊,與小人無關!

所有的奸計都是他想出來的,想要謀害大人的也是他!我只是聽命行事啊顧大人!

饒了我吧,求求你。

以後,以後在鳳川縣,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小的言聽計從,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求您了~”

張慶才屁股一拍就把責任全推給了王自桐,誰讓剛剛王自桐拿自己做擋箭牌呢?

風水輪流轉!

一口大黑鍋,今天你背,明天我背~

“噢?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顧思年嘴角微翹:

“這可是你說的~”

張慶才先是一愣,隨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惡狠狠的發誓道:

“若有半句謊話!就叫我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為了活命,張慶才豁出去了。

“好!”

顧思年面無表情的說道:

“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牢牢記住!”

……

半山坳處,十幾號衙役、獄卒中的頭目們聚在一起,表情驚愕、集體失神。

傳言被土匪活捉的顧典史活生生的出現了,而一早就去打探訊息的王自桐此刻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就在剛剛,跟著王自桐一起外出的張慶才繪聲繪色、聲情並茂的講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身為監牢差頭的王自桐與土匪合謀、劫掠財貨、坐地分贓。

鳳川縣派大隊人馬剿匪後,害怕事情敗露的王自桐竟然洩露剿匪人馬的行蹤,通敵謀害,導致顧思年被擒。

幸好顧思年臨危不亂,急中生智,一面以三寸不爛之舌挑動土匪與王自桐內訌;一面秘密傳遞訊息,安排人手包圍土匪。

最後土匪與王自桐因為財物分配不均、互相火拼,混戰中王自桐慘死在土匪刀下。

等接到訊息的曾凌川等人趕到時,土匪已經作鳥獸散,四散而逃,就這樣,顧思年帶著人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了丟失的財貨。

在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中,張慶才搖身一變,成了幫顧思年傳遞訊息的那個關鍵人物。

他不屑於土匪為伍,痛恨王自桐的所作所為,所以才棄暗投明,替顧思年做事。

不得不說,這位張慶才的表演天賦絕佳,聲情並茂,甚至在痛斥王自桐的過程中還擠出了幾滴淚水。

一開始,有人對這番言辭將信將疑,畢竟好端端一個差頭就這麼死了,懷疑是正常的。

可當嚇破了膽的楊峰主動認罪時,再也無人質疑它的真假。

尤其是王自桐那些所謂的心腹,更是嚇得不輕,因為他們原本是聽從了王自桐的命令,待響箭一起就殺出去,將土匪們大卸八塊,但硬生生被吳安給攔了下來。

這要不是吳安攔住他們,他們豈不是成了通匪的幫兇?

至於吳安為什麼這麼做,自然是提前有小六子通風報信。

張慶才話音落下,全場寂靜無聲,因為這件事駭人聽聞,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還是吳安率先打破了沉寂,朗聲道:

“王自桐通匪作亂,罪大惡極,多虧了顧大人才能平息匪患。

顧大人英明啊!”

“顧大人好樣的!”

“顧典史勇武!”

叫好聲接連響起,尤其是曾凌川和武翔那些人叫的最起勁,眼中閃過一抹詭異。

他們今天確實離開過駐地,只不過不是去剿匪的,而是直接去秦熙的老巢裡把那幾箱子財貨搬走。

這也是顧思年與秦熙交易的一部分,秦熙歸還財貨,顧思年保證剿匪之事到此結束,不殺一人。

“靜一下,兄弟們靜一下。”

作為主角的顧思年終於開口了,面色沉穩的說道:

“我知道,你們中的一些人受王自桐的蠱惑,差點走上歪路,但你們放心,任何人只要迷途知返,改過自新,我承諾,既往不咎!

就算是楊峰,你雖然向土匪通風報信,但是你只要老實交代王自桐的罪行,沒有隱瞞,那本典史也一定會上報陳大人,對你從寬發落。

我希望大家明白,咱們吃的是官糧,任何時候都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

“顧大人說得好!”

眾人拍手叫好,王自桐那些個心腹徹底放下心來,只要不追究他們責任,誰還去管王自桐的罪名啊,反正人都死了。

被押在一旁的楊峰恨不得現在就大書特書王自桐的罪行,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去。

牆倒眾人推這個道理,任何時候都適用。

顧思年接著說道:

“如今土匪已經四散而逃,不足為懼,琅州富商丟失的財貨也都找回來了,此次剿匪算是大功告成。

大家在山中休息一夜,等回了城,我親自向陳大人請賞,大家都有賞金!”

“喔!”

“好!”

“顧大人威武!”

這下大家是發自心底的開心,絕大多數人一點力氣都沒出,光在這待幾天就能拿賞金,誰不開心?

……

“哈哈,找到了!”

夜深人靜之時,慕清歡捧著一隻玉鐲子傻呵呵的笑聲,眼眶中還帶著絲絲淚水。

也不知道是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是想起了奶奶,這表情看起來十分古怪,又讓人心酸。

十六七歲的毛丫頭,為了玉鐲自己藏在山裡打探訊息,甚至還跟著顧思年深入虎穴。

你說她是個弱女子吧,確實是,可這膽魄和倔強的勁頭連顧思年看了都頭疼。

站在一旁的顧思年微笑道:

“找到了?心安了?”

“嗯!”

慕清歡不斷的點頭,咧嘴笑道:

“謝謝你!”

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那髒兮兮的臉頰,讓顧思年莫名其妙的心緒顫動。

“找到就好。”

顧思年微微一笑:

“不過還是得多說一句,以後這麼危險的事情少做。

在這深山老林裡面別說你是別駕的女兒,就算是皇帝的女兒來了也沒用。”

“知道了知道了,羅裡吧嗦的,跟我爹一樣。”

慕清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鐲子塞進懷裡,昂著頭說道:

“倒是你,年紀不大,心眼不少,本姑娘看好你!”

“得了吧,差點被你捅死。”

顧思年翻了個白眼:

“接下來你跟我回鳳川縣,等琅州派人來接你,別一個人亂跑了!”

“好嘞!”

……

縣衙門口,幾名官員駐足而立,為首的陳鴻信心緒不定、走來走去。

提前一步回來報信的小六子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向大家描述了一遍,當聽到王自桐通匪時氣得陳鴻信一整夜沒睡著。

好在顧思年沒事,剿匪也成功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馮濤在背後嘀咕道:

“真是沒想到,王自桐竟然如此大膽,差點害死了顧大人。”

“這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

谷肅附和道:

“該死!”

宋平並不在場,他們也知道宋平為何不在場。

以他和王自桐的關係,王自桐真的通了匪,他哪裡還有臉站在這裡。

“來了來了!”

“回來了!”

烏泱泱一幫衙役簇擁著顧思年,推著兩箱子財物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陳鴻信一個健步就竄到了顧思年面前,左看右看:

“趕緊給我看看,傷著哪裡沒有?”

馮濤與谷肅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陳大人對顧思年還真是關心的緊~

“放心吧陳大人。”

顧思年樂呵呵的原地轉了兩圈:

“啥事沒有,就是在山裡沒吃好,餓了。”

“你小子,什麼時候了還貧嘴!”

陳鴻信瞪了他一眼:

“這個王自桐,簡直罪該萬死!”

“嘿嘿。”

顧思年挑眉一笑,隨即抱拳道:

“大人,卑職奉命剿匪歸來,遺失財物皆在此處,土匪已四散而逃,不知所蹤。

通匪之人王自桐已經伏法,犯人楊峰由吳差頭羈押在監牢之中,聽候發落!”

一語言罷,顧思年還使了個隱晦的眼神。

陳鴻信瞬間會意,挺直腰板揹著手,拿出了縣令大人的風範:

“咳咳,這趟差事辦的不錯,顧大人辛苦了,接下來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馮大人,你帶著衙役們去休息,順便清點一下財貨有無缺損。

谷大人,你去監牢,記載囚犯的證詞,一定要把王自桐通匪的細節問的清清楚楚。

咱們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能放過一個不法之徒!”

“諾!”

二人齊齊抱拳,領命而去。

王自桐已經死了,知道內情的張慶才與楊峰那還不把所有髒水都往死人身上潑?

光靠這兩人的供詞就足夠把罪名給定死!

一直等到閒雜人等盡數離開,陳鴻信才惴惴不安的問道:

“人呢?”

回來報信的小六子只說了剿匪的經過,可沒有其他訊息,陳鴻信最擔心的乃是那位慕別駕的女兒。

“陳爺爺!”

不等顧思年回話,一道清脆的嗓音就傳進了老人的耳中。

陳鴻信看著面前這位衣著鬆鬆垮垮、滿臉灰塵黑土的“少年”目瞪口呆:

“你,你是?”

“陳爺爺,我是小歡啊。”

慕清歡眨巴著眼睛說道:

“您之前去過府上,還給小歡帶了禮物,不記得了嗎?”

經她這麼一說,陳鴻信好不容易從腦海中翻出了一張臉,哎,你別說,還真和眼前這假小子有點像。

“你,你是慕,慕姑娘?”

陳鴻信驚訝無比的看著顧思年:

“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咳咳。”

顧思年訕訕的撓了撓頭:

“這說來就話長了,我還差點死在她手上。”

陳老大人呆若木雞,一片凌亂:

這兩人在琅琊山到底經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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