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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著,她伸出另一隻手去拽祁鶴的領子,祁鶴一下沒支住,就這麼跌在了景華簪的臉跟前。

他是喜歡她的,可自小到大,他從未敢跟她這麼近距離臉對臉的接觸過。

景華簪熱乎乎的鼻息撲到他臉上,看著那張泛紅的就快滴血的小臉,霎時間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湧。

他猛地別開臉,閉著眼睛,極力剋制自己的呼吸。

那兩瓣殷紅的唇瓣,他剛才險些就要親上去了。

可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他不敢,也不捨。

要等的,要等到洞房花燭的那夜——

儘管他不知道,眼下的境遇,還有沒有機會等到那個屬於他二人的夜晚。

“簪簪,你發高熱了,快把手拿回去,別再受了涼,我去問問聞蟬有沒有帶藥。”說著就要起身。

“別走——表哥別走——”

祁鶴正欲扳開景華簪的手,脖頸卻已被景華簪死死攀住。

“簪簪!你不能這樣!快鬆手!”祁鶴嘴上這麼說著,卻再捨不得離開景華簪一寸。

景華簪的眼眸又睜開了些,眸中有淚,“傻瓜!走的那麼匆忙,哪裡來得及收拾什麼藥——”

纖細素白的指節又將祁鶴的脖頸摟的更緊了些,聲線哽咽,“那年木蘭秋荻,我的馬受了驚,侍衛們無一人敢上前,若不是你拼死擋在我馬前將它攔下,也許我早就命喪黃泉了。”

“可你的腿也因我留下了隱疾,表哥——”一滴清淚滑落,“我本想著今日就進宮求父皇指你為駙馬的,這也是他們心中早已預設的事了,哪成想——”

“哪成想今日咱們竟走在了逃亡的路上——”

“別說了簪簪!”祁鶴喉結滑動,厚重的聲線帶了幾分哽咽。

他用指腹輕輕抹去景華簪眼角的淚痕,輕撫她的髮髻,滿眼愛憐。

“表哥——我真的很害怕!素聞北狄人兇殘無比,父皇以前壓制他們那麼狠,這下子讓他們破了城,還不定怎麼——也許父皇母后現在已經——已經死了!我們——我們也快了!”

祁鶴的心都快要碎了,一把將景華簪攔腰抱起壞在懷裡,又為她裹緊被子,下巴抵在她額頭處。

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哄一個沒了孃的小孩兒入睡。

“不怕!你還有我呢!”

“如果咱們大景真的敗了,我們就走的遠遠的,躲到鄉下去,我可以耍劍賣藝,可以去做教書先生,再不濟還能去種地做苦力!我一定能把你養得好好的!”

“簪簪,錦衣玉食怕是不能想了,可我一定還讓你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許你做,我伺候你一輩子!好嗎?”

“你還是公主!是我祁鶴一個人的公主!”

他把她當心尖上的珍寶,那是手掌裡奇擎,眼皮上供養,不知該怎麼稀罕為好。

景華簪伏在祁鶴的懷裡,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高熱也讓她逐漸神志不清起來。

“表哥!一輩子太長——你別許諾!萬一到時候無法兌現,我又該是怎樣的肝腸寸斷呢——”

“你一個侯府貴公子,怎能拋頭露面耍劍種地呢——”

“再說了,若是景朝真的敗了,我這個公主的身份就不再是香餑餑了,就變成了燙手山芋!只會——只會連累你——”

“你應當走的遠遠的,父皇他真自私——他不該讓你來送我!”

祁鶴聽不得這些話,一手摩挲著景華簪的鬢邊,眼尾猩紅,“說的什麼傻話!我陪在你身邊,難道是因著你的身份嗎?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是生是死我都得在你身邊照顧你!”

“別說耍劍種地了,只要能把你養的好好的,讓我去做什麼都成!無論是教書的先生,還是種地的佃農(2),我都能做的下去!”

“如果——如果大景真的敗了,我倒鬆口氣了,到那會兒,怕是再也不會有人說我是想借著你的光兒高升了——”

這世間的愛,再簡單不過了。

左不過就是個事事陪伴,生死相隨。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兒,不是人不真誠,就是天不遂願,做到的人,這世間又有幾個呢——

“少將軍!少將軍!有馬蹄聲朝咱們這邊來了!”

門外傳來通報聲,是士錦。

祁鶴趕忙將景華簪放下,欲起身開門,指節卻被輕輕勾住。

回頭,那雙漂亮的眸子已經又合上了,細密的羽睫間掛著幾滴淚珠。

他沒忍住,俯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啄,“睡吧,我去去就回。”

“少將軍!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士錦的聲音越來越焦急,祁鶴幾步走到外間,聞蟬和青娥已經披著衣裳等在了門口。

“公主發了高熱,快想法子給她將將溫!帶藥——”

話還沒說完,幾聲尖銳的霹靂哨響傳來。

“是箭矢飛竄的聲音!”士錦警覺的往外走了幾步,讓所有人排兵佈陣。

“不行,這裡不安全了!”祁鶴直勾勾的盯著院門,當機立斷,看向士錦,“趕緊去把馬車趕過來!送公主離開這裡!”

士錦未再猶豫,登時出了廟門。

......

嘰裡咕嚕的說話聲湧入景華簪的耳朵,她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高挑得繡著繁雜花紋的帳子。

喉嚨乾澀,吞嚥口水都變得極其困難,她不禁連聲咳了出來。

她這一咳,呼啦啦立即圍了四五個姑娘上來。

頭髮全部披散在肩背,額前都掛著不同顏色的珠串,耳朵和頸部更是綴滿五顏六色的珠玉,個個穿著殷紅色織金花紋的長袍。

一面看著她指指點點一面嘰裡咕嚕的說著她聽不懂的話,神色還極其戒備謹慎。

景華簪驚了,她大景朝沒有這樣的服飾和裝扮,更不許婦女隨意披散頭髮。

她想起了祁鶴交給她的那封信箋,心頭不禁升起一股恐懼,可卻顧不得這些,微微張了張乾涸的唇,嘶啞開口,“水——”

聞聲,其中一個姑娘更加審慎的看了她幾眼,隨即附到另一個姑娘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姑娘便起身走了出去。

見沒人遞水,景華簪只得掙扎著坐了起來,那幾個姑娘也不動,就那麼跪坐在跟前。

景華簪揉了揉悶脹的太陽穴,這才抬頭環視了一圈。

自己居然歇在了一個大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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