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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點頭,“問了您醒未醒。”

謝琛面色和緩。

管平才繼續從頭梳理。

誰知,男人聽了表情又陰鬱下來,突兀嗤一聲,“兩不相欠,她就從未想過……”

想過什麼,他沒說。

但管平試著猜一下,應該是,從未想爭取過在一起。

謝琛再迷人,再有權勢,再能勾起女人的慾望,他都不是溫素堅定的必選項。

他們都知道,她心底許許多多的慘痛,密密麻麻的創傷。

謝琛有過撫平,可一朝被何文宇點明,撫平她的手變成再傷她的利刃。

其他女人或許會因著謝琛的吸引力,走一段足夠風花雪月的豔遇。

唯她,避之不及。

………………

肖雲漪孕後期產檢頻繁,她不算高齡產婦,但流產次數太多,子宮壁薄,是高危產婦。

醫生要求她孕晚期住院,肖雲漪算算銀行卡里的錢,沉默拒絕了。

退而求其次,選擇一週孕檢一次。

溫素住進來的第四天,是她產檢的日子。

老城區離市醫院最近,溫素有些遲疑。

她不清楚謝琛病情,不知道他出沒出院,在她情緒沒平穩之前,溫素不太敢見他。

肖雲漪十分嘲笑她的顧慮,“你當出個門百分百碰權貴呢?高幹病房都是獨棟的,樓底下還有前臺,保安,你就是想見他,都得先被問問有沒有預約。”

溫素緩下心。

市醫院婦產科設在大樓東側二層,肖雲漪熟門熟路找了醫生,聽胎心。

溫素被她指揮提前去B超室排隊。

她不是很懂,肖雲漪說什麼她做什麼。

涉及儀器的科室被集中在一樓後門,溫素剛拿了號,在等候區坐下,一大堆中年白大褂從外面蜂擁而入。

她不由好奇掃了一眼,瞬間嘈雜都遠去了。

謝琛走在白大褂中間,藍白條病服硬是被他穿得禁慾又硬挺,眉目間病色不重,顯得沉肅迫人。

季淑華一直跟在他左側,踩著高跟鞋,有些跟不上男人步伐,輕輕喊了一聲,男人停了步,平靜等她一起走。

溫素早在反應過來時,就起身避到排號機後,大廳裡的視線都被他吸引去,沒人注意到她姿勢的奇怪。

電梯門合上,溫素才出來。

她身邊有排隊的人議論,“看這陣仗,主任院長全都在,剛中間那男人指定也有身份。”

“有權勢,有樣貌,重要是還護妻,他老婆喊一聲,直接就停下了,一點都沒不耐煩,小說照進現實,真羨慕他老婆。”

溫素匆匆坐進最角落的位置。

無以言喻的荒蕪佔滿她,整個人像裂開寸寸縫隙,被西北卷著沙的風猛灌。

這幾日,她竭力避免回想以前,但不管她做什麼,喝杯水,煲個湯,陪肖雲漪看電視,總感覺應該有一道視線跟著她的。

或嚴肅,或和緩,或火熱。

一轉頭就能對視上,然後英貴穩重的男人會擁住她。

不吝一個吻,不吝寬闊熱燙的懷抱。

溫素垂下頭。

她這個位置背貼兩牆拐角,身側還有醫院科室的介紹牌,她刻意縮著很不起眼。

肖雲漪過來找了兩三圈,實在找不到她影,還以為她出了事,急得不管不顧在大廳亂喊。

溫素聽到,正要出去,電梯門叮的一聲,十幾個白大褂擠著奔出來。

她又坐回去。

可肖雲漪背對電梯,看不清場面,嗓門飆的更高了。

“溫素~溫素~你在哪?溫素~”

溫素手腳都被她喊涼了。

趁著男人未出電梯,奔出去直接捂住肖雲漪嘴。

肖雲漪個子比她高,懷孕體重是她兩倍,她下了全身力氣往一邊拉,拉是拉動了。

但肖雲漪沒站穩,反而踉蹌撲在她身上,溫素被她壓得後退幾步,後腰撞上長坐椅。

哐的一聲震響。

溫素驚得面色發白。

大廳裡本來就被白大褂們陣仗鎮的寂靜,這一聲,直接引起所有矚目。

溫素拉起肖雲漪,顧不上多看一眼,狼狽出了大廳。

肖雲漪倒是看到了,離開醫院後嘴沒停過。

“那位估計要出院了,當著醫生面抽菸,我這些年都是頭一遭見。”

“不過也是真絕情,你都撞的那樣了,陌生人都會扶一把,他掃一眼連眉頭都沒皺,季淑華這下該高興死了。”

“就是咱們退場方式太狼狽,你真沒做對不起他的事?”

溫素閘住她的嘴,肖雲漪字字句句都想浸了鹽的澀水,由耳入心漫了她一整顆心臟。

她不想再有下次,囑咐肖雲漪,“以後出門找不到我打電話,我不想再和他們碰上。”

“你真想多了,你當社會階層是白劃分的,咱們現在能去的地方,那位看都不不看一眼,更別說踏足。”

溫素盯著她。

肖雲漪抵抗幾秒,雙手合十告饒,“小姑奶奶,這次是醫院,真沒想到那位要拍片子。等那位出院,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溫素木著臉回房間。

她走後,肖雲漪開啟電視,聲音開到最大,還是不敢打電話,拿手機發資訊。

“按照你給的訊息,我今天試了,他們是真分了。你答應我的什麼時候兌現?”

李璨眯著眼,疊起腿,回,“等禮物送出去再說,客人還沒約到,你先穩住她。”

肖雲漪急,“三和的內鬥快要落幕了,神秘人收了百分之十五分股份,要是跟杜柔柔聯手,我徹底沒戲了。”

李璨安撫她,“三和實際歸誰,股份不重要,最終還是得我點頭,你只要能把杜建平的孩子生下來,我就保證三和有你一席之地。”

肖雲漪咬住嘴唇,“那還需要多久?”

李璨不耐煩,“你生之前。”

肖雲漪不敢再追問,她跟在杜建平身邊真真切切領教過李璨的狠。

泳池裡豢養鯊魚,談笑間推人下水,他毒到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兒。

………………

傍晚時分,晚霞鋪了半邊天,肖雲漪行動不便,溫素只能獨自去菜場。

不比西城區冷鏈超市,老城區菜場到了晚上,少有新鮮蔬菜,多熟食。

溫素跟謝琛,時間說長不到一年,說短也不短,大概人性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見過太多高階特級的食材,再來小菜場,差距大到無從下手。

謝琛大男子主義,但對女人很縱寵,大方,不吝錢財,這些日子以來,她吃穿行用,都給得最好的。

天南海北的新鮮產物,智利車厘子,日本淡雪草莓,巴西牛肉……專機專運,放進冰箱時,還帶著露水。

她愛下廚,別墅裡碗盆鍋筷,灶臺廚具,品牌涵蓋國內外,每一樣按照她身高專門定做。

這些,若不是蔡韻說漏嘴,她可能到現在都察覺不到。

說男人對她沒一點感情,溫素都覺得沒良心,可到底有多少感情,溫素不知道。

謝琛太深不可測,他的感情也像一團迷霧,從省城回來時,她一度認為兩人之間是愛情,可何文宇破滅她的期待。

名門子弟風流,卻不會跟風流桃色的女人長久。

他若心裡有她,有想跟她走下去的想法,就不會放任她狼藉的名聲。

就是這一點,狠狠扎進她心臟,斷了她所有勇氣。

她在菜場轉悠半天,買到的東西卻了了。出來時天色暗下來,暮紫的雲滾著金邊,行人介於明暗之間,披著昏昏暮色,輪廓像柔化了,帶著模糊的重影。

她有種立於世界之外的孤獨,又有種不被傷害的安穩。

這種感覺持續到肖雲漪住的老舊小區門口,門邊立著一道人影,高大頎長,單手掐煙,滄桑又落拓。

她遲疑下來,門口的人影也發現她,大步躍來,攬住她肩膀,接過她手中袋子,“素素,你怎麼不來找我?”

“何文宇。”她退步避開他胳膊,保持距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何文宇空下來的手臂僵硬一瞬落下,沉默片刻,“有人看到你去醫院了。”

他找溫素頗費了一番功夫。

溫素從醫院離開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抹去她一切痕跡。

有三四天的時間,她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沒有監控拍到她身影,沒有消費記錄證明她存在。

何文宇找了昌州暗處的地頭蛇、黑混子,他們在某方面,比警察還了解地盤上的動向,卻對她一無所知。

何文宇忍不住想,是謝琛惱羞成怒,把她當寵物一樣關起來。

冷靜下來,又覺不對。

梁紀深不好惹,難纏,卻正肅磊落,以謝氏體量,他能堅持十年不做陰私,明裡搏殺,明裡廝鬥,輸贏皆認,不歹心報復。

這樣的人,心中再恨也就像之前禁足,不會變態到抹除一個人的存在,將溫素從人淪為寵物。

溫素愕然,“又傳開了?”

她能想到外界如何看她,不甘被甩、死皮賴臉想再黏上去的下賤貨色。

何文宇直到這一刻,再見到她,才覺得內心平穩下來,“沒傳開,是我朋友正好做檢檢視到你了。”

溫素鬆懈,視線粗略掃過他,何文宇不像謝琛一絲不苟,他其實趕時髦,西裝款式新潮,顏色大膽。

溫素見過他西裝配棒球帽,見過他西褲配運動鞋,還是頭一次見白襯衫灰西褲,外面套連帽衛衣的。

搭配新奇卻特別適宜他,有一種懶散斯文又叛逆的衝突,矛盾的十分魔力。

溫素沒帶他上樓,“警察沒為難你吧?”

“他們不會為難我。”

何文宇掐了菸頭,丟進路邊大垃圾桶,他本就沒有煙癮,以前吸是他做的事總要有菸酒這些場面活,壓火制燥,這幾天找不到她才抽得兇。

他態度有恃無恐,很不屑,溫素抖抖嘴唇,還是多言,“現在看重前科,你不要留下案底……”

何文宇一怔,倏而笑出聲,俯身望她眼睛,“素素,你不會以為我就是個惹是生非的混混,進局子要指望別人救我?”

溫素避開他鍥而不捨的對視,“總之……你……”

“知道了。”何文宇重新搭上她肩膀,笑得很明媚,“小時候仰仗素素護我,長大了該是我報恩的時候,昌州你待得不開心,我在南方……”

“何文宇。”溫素打斷他,“我哪都不去,杜建平入獄,可我父親真正的死因還沒查出來。”

謝琛關注點在她父親持有的三和股份上,溫素不看重股份,更想知道股份背後父親死亡的整個經過。為人子女,大事糊塗,小事糊塗,在涉及生死上,溫素一萬個糊塗不了,她必須要個明白。

何文宇斂去笑意,“素素,你怪我嗎?”

溫素耷下眼瞼。

何文宇這一刻是平靜的,他揭穿謝琛,不可避免傷害到她,但長痛不如短痛,她若不是小時候的溫素,何文宇才不會多管閒事,樂意看她淪落破碎。

可她是,是他記憶中一往無前,是非要分明徹底的溫素,她這種性格長大了在感情上,愛恨會很濃烈,愛就毫無保留的愛,恨就再無餘地的恨。

但在愛與恨之間,何文宇見不得她破碎的過程。

怨他,比了無生機強太多。

“我不怕你怪我,但素素,你是怪我揭破謝琛,還是覺得我真的圖謀伯父的股份?”

溫素吐口氣,搖頭,“我不怪你。小時候你拿整個月餐費去抽一張頂級魔力卡,我打過你,還跟阿姨告過狀,你會怪我嗎?”

何文宇心中陡然安寧,“不會,眼看沒有好結果的事,你阻止,是為我好。”

溫素嗯一聲。

何文宇眼中漾出柔軟笑意,“那股份呢?”

溫素眼神很清澈,很坦蕩,“你要用就拿去,但我有個條件,你之前說你在暗處有很多朋友,可以在我父親的事上提供幫助。”

何文宇徹底笑出聲,“都給你,股份給你,伯父當年經過也查出來給你,素素,我只希望咱倆還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都不要變。”

溫素愣一下。

再見之後,她總覺得何文宇變得陰鬱危險,眉眼間溫潤是虛偽面具,若拿謝琛做比,謝琛是光明嚴肅的正,他更像詭譎莫測的邪。

但迄今為止,何文宇除開剛開始利用,他的邪肆,既沒有在她面前展現過,也沒有用在她身上。

她心底如此認為,反而是一種偏見。

可溫素去除不了這種偏見,就比如現在,她隱隱感覺,何文宇這句話比起期盼,更像一種警示。

警示下,是被壓抑滿滿,偏執的瘋狂。

何文宇緊急接一個電話走了。

他背影消失,溫素轉身剛要上樓,一隻男人的手從側面攔住她,“請等一下。”

來人很熟悉,溫素瞬間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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