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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素回到西城別墅,她面無血色,失神訥訥,像經歷狂風驟雨的垂絲海棠,掛在枝頭凋零衰敗到極致。

蔡韻嚇的驚神,又心疼她,一字不問,沉默送她上樓。

等蔡韻下來,管平果然等在樓下。

暮色沉靄,煙紫色鋪滿天際,天色介於亮與昏暗之間,顯得管平滿臉沉肅,蔡韻跟他共事日久,這樣的神色也沒見過幾次。

她心頭狂跳。宴會散場,老爺子身邊警衛親自來請,等溫小姐上車又明令不讓她跟,要求主辦方另派車將她送回來。

“師父……”蔡韻定神,殷切遞上一杯茶,“出了什麼事?”

管平沉聲,“隔壁住的何文宇跟溫小姐……他們是什麼關係?”

蔡韻一激靈,“什麼關係?何經理救了溫小姐,溫小姐感激他。”

管平瞪她,“就只是這樣?沒有騙我?”

蔡韻心虛,忍不住避開他的目光。

從譚園溫素額頭受傷,何文宇一路抱她去一樓,蔡韻就察覺何文宇態度不對。

他太親暱了,超越下屬對上級敬重,成年男女曖昧的界限。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辨明,溫素就被他救了性命。

蔡韻深愧那一晚她留宿在外,沒有護在溫素身邊。對何文宇出手相救,她也是含著一份感激的。

所以街頭何文宇包紮傷口越界時,她選擇了隱瞞。

她小心翼翼窺視管平,“師父,是不是謝總知道了?”

這次輪到管平悚然一驚。

在門外時他都聽到了,作為局外人,又瞭解溫素的脾性。

經過那四年,溫素不厭惡,不恨男人已經是她堅韌。接受謝總,也是時日久了,謝總多次護她救她,才稍稍敞開心扉,不像以前瑟縮封閉自我。

管平是不怎麼相信,她會偷情,跟第三個男人不清不楚。

但蔡韻的態度,又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人,“於氏的於太太傳給小季總一份檔案,有很多影片照片,其中一部分照片你也在場。你老實告訴我,何文宇和溫小姐是不是有私情?”

像一記重錘敲下,蔡韻悚然,“什麼私情?師父,溫小姐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

管平眯眼,“誰能完全看穿一個人,影片照片裡何文宇翻牆入院,街頭包紮親吻,你就告訴我,是假還是真?”

“假。”蔡韻斬釘截鐵,“包紮我就在場,絕對沒有親吻,而且溫小姐很僵硬,身體接觸她一點都不自在。”

“那翻牆私會是怎麼回事?”

“什麼翻牆私會?”蔡韻瞭解溫素,她根本不信,“溫小姐看著可親,但她對男人十分抗拒,別說私會,說兩句話她都想躲。”

“真不是?”

“我以工作發誓。”

正巧管平手機提示新訊息,他掃一眼,又望蔡韻,“影片是別墅監控,外人接觸不到,只有進來擷取,最近有沒有外人來過?”

“外人?”蔡韻回想,“肖雲漪來過很多次,再者就是……電路排查。”

她想起什麼,忽然驚叫,“應該就是他們,其中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中等個,宴會中途我回來給溫小姐取衣物,開門迎面撞上他,他告訴保鏢是借用廁所,我當時急也沒多想。”

管平沉吟,“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蔡韻搖頭,“那男人絕對是有備而來,他帶著帽子口罩,見到我後含胸駝背的,有意改變體態。”

管平沒再問,既然有懷疑物件,西城最不缺的就是監控,對方拿監控興風作浪,他們也可以用監控找到對方。

就算對方謹慎,提前刪除沿路監控也不怕,雁過留聲,人過留痕,不怕他動手,越動暴露得越快。

管平回到酒店已經入夜。

謝琛房間沒有開燈,落地窗外霓虹點亮整座城,室內沾了些許熒光,菸頭猩紅映著男人深冷的眼,威懾力在陰暗中強悍增倍,不開口都有千斤重,壓得管平不敢開燈。

“問清楚了?”

“溫小姐……”管平覷他,“蔡韻說包紮時溫小姐很僵硬,也沒有接吻。”

謝琛表情緩和幾分,“監控呢?”

管平掏出儲存檔,“都在這裡了。洩露的可疑人也有了線索,蔡韻說宴會中途返回撞上排查電路的工作人員,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進了別墅。”

謝琛冷淡擺手。

管平會意,放下隨身碟,轉身帶上門。

男人態度他早有預料。

只能說影片的某後黑手太毒太辣。

上流圈子,能被男人喜歡庇護的女人,都必備一個前提,要乾淨。

縱觀十幾年他聽聞的風流事,女主角九成沒有情史。

不是說上流圈層男人都有潔癖,只是現實如此,普通男人沒有成本去選擇挑撿。

而上流圈層男人最不缺成本,選擇範圍廣,女人前仆後繼,純潔成了最低門檻。

若非謝總來昌州查探李家,只離過婚這一條,兩人就不會有交集。

他能接受溫素過去,已經叫管平驚訝。

眼下影片照片曝光,就算查到最後清清白白,但照片影片先入為主,又拍的親暱曖昧,在他心中留下一道深深裂痕。

只怕想到溫素,就會聯想到一段不正當的關係。

男人再有所圖謀,在這種事上慍惱憋屈,也會忍無可忍,關係終止。

…………

彼時,何文宇受到素津人事發來的辭退檔案。

他掃個大概,雞蛋裡面挑骨頭,通篇找不出來一個正當理由,但末尾言辭堅決,口吻跟前面完全不同。

何文宇低嗤一聲。

強勢的人很多,但強勢到幾個字都透出威嚴的,他迄今為止,只見過一個。

他無所謂回個收到,當進素津是想接近謝琛,借他的手動杜建平。

現在沒這個必要了,雖然批捕檔案還未下來,但那個男人提供的證據十分確鑿,杜建平入獄只是早晚。

屆時三和群龍無首,外部動盪,內部爭權,他只等漁翁之利便可。

書房裡,何文宇正準備叫老鬼。

老鬼先一步推門進來,看他很有幾分戲謔,“宇哥,院牆突然高了十來寸,素津這公司真不錯,業務都忙不過來,還幫員工加固房屋。”

何文宇一頓,抬起頭,目光泛著冷意。

老鬼在何文宇成年起就跟著他,那時南方打工潮,全國各地的人都有,人多了就愛湊群,一個小公司就分出好幾個幫派。

他這個人又嘴賤,為此沒少打架,工作也幹不長,總是被辭退。

但工作沒有了,他名聲倒是傳得廣,身邊慢慢聚集一幫志同道合的小弟。老鬼乾脆不打工,改收保護費。

沒成想,狠中更有狠中人,因為地盤之爭他碰上何文宇,腦抽欺負人家沒成年,要強吞。

何文宇從頭至尾笑眯眯的,溫溫潤潤,老鬼還納悶這麼好欺負的人是怎麼站穩一大塊地盤。

沒等他想出個一二三,就被警察一網打盡,還當做反黑除惡的典型。

他混時名聲響亮,被抓了更響亮,輻射整個南方,成功做了何文宇立威的一塊磚。

在監獄那幾年,不斷有新進來的同行,向他實時播報何文宇的擴張進度。

老鬼慕強,跟普通人腦回路不一樣,刑滿釋放那天,他直接投到何文宇麾下,言辭懇切。

何文宇還是笑眯眯的,好像全然接受他。

他以為就此抱上大腿,沒想到人根本不信他,什麼危險拿什麼試探,很多次老鬼都是趟雷的工具。

他不是沒脾氣,找過何文宇,他如何指責,何文宇臉上笑容都不變,時間久了老鬼自己把自己勸服了。

這麼多年,他就沒幾次見過何文宇冷臉,目光陰鷙警告,完全失了平日的溫和儒雅。

老鬼嚥了口唾沫,戲謔收斂得一乾二淨。

“對不起宇哥,是我嘴賤。”

“哪邊院牆?”

老鬼老實指著東邊,“就我們跟溫小姐相鄰的那一邊。”

何文宇一瞬間攥緊拳,起身走出書房,來到臥室陽臺,十幾個腳手架圍繞五六米長的院牆,人多到一人一塊磚,院牆就升高幾寸。

工人裡還有幾個相熟的面孔,跟他打招呼。

何文宇一個不理會,看了半晌,轉身回到臥室。

老鬼伸頭縮腦瞥他臉色,又管不住嘴,“宇哥,是不是溫小姐防著你?”

“滾。”何文宇好似平靜下來,語調淡淡,老鬼卻聽的心驚肉跳。

他溜得急急巴巴,還不忘關上門。

何文宇扯開領帶,叼了一根菸,他沒有煙癮,只是煙這東西最解燥壓火。

素津辭退他,院牆升高,那男人是提防他,也是警告。

何文宇不怕跟謝琛交惡,但特意找素津的人來施工,在女老闆和經理住宅之間豎起高牆。

他在工人堆裡混過,知道那群工人私底下什麼德性,男女單獨說句話都能編排出偷情。

這面牆立起來,就是羞辱,羞辱他可以,但羞辱溫素不行。

他扔掉菸頭,披衣下樓。

剛踏進她別墅範圍,兩個保鏢警惕投來注視,看清他面容一剎那,姿勢警戒,無聲防備他。

何文宇表情陰鷙,他抬步往前走。

保鏢立時上前阻止。

“抱歉先生,私人住宅,非請勿入。”

何文宇目光掃進院內,寂靜無聲,只有風颳著泡桐葉子喳喳亂響。

他驀地擠出一聲笑,收斂陰翳,“我找溫小姐。”

保鏢很嚴肅,“抱歉,溫小姐不見客。”

“是她自己不見客,還是不讓她見客?”

保鏢嚴肅不變,只是重複,“溫小姐誰都不見。”

何文宇虛假的笑意凝固。

他心中不好的預感擴大,本以為是謝琛在意他在醫院對溫素的態度,可若只是稱呼之爭,到不了關著她的地步。

除非有更勁爆的東西被他知曉了,比如他那幾次翻牆。

何文宇面孔浮上寒氣,眯眼凝視保鏢身後大門幾秒,轉身離開。

他之前翻牆,就預料到被發現,溫素會面臨什麼境地。

像謝琛這種出身權貴的男人,從小應有盡有,養出一身霸道的領地意識,身邊女人有曖昧了,跟別的男人親近了,哪怕什麼都沒發生,也視為背叛,變著法的折磨她,知道出了氣。

可那時,他覺得溫素變了樣,根本不在乎。

何文宇回到書房,給一個號碼去了電話,“去探謝琛最近動向,還有上次老鬼沒抓到的那個男人。”

現在想來,那個人應該是跟著溫素的,所以那天后老鬼再警惕設套,都沒找到蹤跡。

對方不太明白,而且很猶豫,“宇哥,您是想查哪方面?昌州不是咱們的點子,謝琛那邊稍有不慎,兄弟們就會暴露。還有那個男人,都過去幾天了,老鬼又沒看清長相……”

何文宇陰森開口,“辦不到?要我去教你?”

對面一頓,再出聲小心打著哈哈,“辦得到,絕對辦得到,謝琛一天上幾次廁所,都能叫宇哥您知道。”

何文宇撂下電話。

…………

隔天溫素很早就被驚醒,拉開窗戶,外面將將黎明,街道兩旁的路燈昏亮。

透過大門隔欄,肖雲漪只穿了一件單薄睡裙,寒風中瑟瑟發抖,那兩位保鏢說了什麼,她哭喊著執意往裡闖。

溫素快步披衣下樓,蔡韻已經站在大門口。

“肖女士,溫小姐這幾天不見客,你若有事可以等到方便的時候再過來。”

肖雲漪搖頭,“我必須見她,你就告訴她是我來了,她會見我的。”

蔡韻還要張口,溫素立在門口幾米遠草坪上,“蔡韻……”

蔡韻回頭,肖雲漪當即衝過來,“溫素……”

保鏢眼疾手快攔下來她,蔡韻轉身走到溫素身邊,“溫小姐,天色好早,您再休息一會。”

溫素透過她看向兩個保鏢,“他……是要關著我嗎?”

蔡韻一怔,不敢看她,“謝總沒有明說,只是管秘書交代別墅有其他人來過,叫兩位保鏢特別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溫素攥緊外套領口,四個字含在嘴裡,苦澀地驚人,她西望高築的院牆,以前能看見隔壁陽臺,現如今連樹梢都不見了。

她四肢百骸繃緊膨脹著一種情緒,酸苦澀人,漲的她脫口而出,“男人不行,女人也不可以嗎?”

蔡韻斟酌再三,拿不定主意,她對何文宇翻牆失察,對他越界包紮的肢體接觸,隱瞞不報。

謝總不知如何,但管平給了她很嚴厲的處罰。

念在她進謝氏多年來第一次犯錯,仍舊保留崗位,才沒直接換掉她。

蔡韻不想再犯錯離開溫素,又不忍拒絕她,“溫小姐,您稍等,我給管秘書打個電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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