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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把銀色飛梭的殘影消逝不見。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空中落下來幾塊銀色的殘片,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蒼白無力。

老供奉原先志在必得的氣勢蕩然無存,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嘴角顫抖著。

他的眼神不復清明,變得渾濁不堪,垂垂老矣。

許過楠和餘芹,以及周圍的看客們瞠目結舌,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徐懷谷站在一群人正中央,從容閉目,劍鋒已經斬下,劍尖指著地面,但他還是維持著持劍的動作。

場中寂靜無聲。

突然有“噗通”一聲,眾人齊齊都看向聲音的源頭。

那名老供奉一下子跪伏在地,臉色蒼白,臉頰上的皺紋蠕動著,呢喃道:“是劍氣……是那一道劍氣……”

眾人被他的突然舉動震驚,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許過楠滿是疑惑,接著便是憤怒,急切地說道:“韓大師,您這是做什麼!”

說完他便想去把韓姓供奉扶起來,哪隻他剛碰到老供奉的手臂,那韓姓供奉便突然發了瘋一般跳起來,激動地指著徐懷谷,大吼道:“你是誰!能斬出這樣的劍氣……你究竟是誰!”

徐懷谷冷聲回答:“我只是過路人。”

韓姓老供奉一下子頹軟下去,那隻祭出白色珠子也被他收回,他久久默然。

劍氣實在是太虛無縹緲之物,就算是五境的劍修都沒有把握能斬出,何況二境?

以這個孩子的天資,應該是足以驚豔一洲的好苗子了吧?

老供奉覺得這次真是長了眼,就算是死也值了。

見老供奉不再有動作,徐懷谷便轉頭看向許過楠。

許過楠面色大驚,妖豔臉上滿是驚恐。

徐懷谷問:“你可曾殺過人?”

許過楠被徐懷谷的眼神盯得瘮得慌,彷彿他的眼神都如同一把利劍一般刺人心寒。

許過楠唯唯諾諾答道:“沒有……只是做些不入流的勾當,但絕沒有害過人命……”

徐懷谷點頭,對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道:“過來。”

許過楠面色痛苦,邁不開步子。他絕望地看向還是眼神呆滯而默然的韓姓老供奉,期盼著老供奉能夠做點什麼。

但老供奉還是一動不動。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一件事過後就立馬就和許家撇清關係,無論有多優厚的條件都不能留下。

徐懷谷見許過楠不動,便再次加重語氣,冷聲道:“過來!”

許過楠嚇了一跳,然後才畏縮著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剛落下,他便突然借力後退,然後飛速向門口跑去。

他寬大的花紋袍子拖在地上,肥大的袖口在空中亂舞,看起來頗為滑稽。

他憤怒地叫囂道:“你給我等著!等我回了興慶,有你好受!”

徐懷谷從容不動。

手裡也是從容一劍。

似乎有一小縷微風吹拂而去。

許過楠停下了腳步,背後出現一長道血痕,從映花袍子裡滲出,越變越長。

他悶聲倒地。

老供奉看了他一眼,不做聲。

徐懷谷收劍,四周鴉雀無聲。

他轉頭對著驚訝得無言以對的餘芹提醒道:“走吧,再不走的話,我們晚上都到不了興慶了。”

餘芹愣愣地走到他身邊,跟著徐懷谷的步伐向外走去。

那名老供奉依舊跪伏在地。

徐懷谷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老供奉突然沙啞開口道:“為何不殺他?”

徐懷谷開口說:“罪不至死,我不是濫殺的人。但教訓還是得給過,免得他又忘記。”

老供奉又說:“那你還敢去興慶?他的家族在興慶也算是個不小的家族,不殺他滅口,到了興慶以後你會被報復的。”

徐懷谷有點笑意:“與他有仇,我便去不得興慶?我要去興慶,便得殺他滅口?”

徐懷谷搖搖頭,似乎也是在對自己說:“沒有這樣的道理……我想要去興慶,便是我的事。他惹了我,我給他一劍,也並無錯。那我為什麼不能去興慶?或者說,他憑什麼讓我不敢去興慶?”

老供奉渾濁的眼睛裡再度透露出欣喜,他聲音有點激動:“是劍道……是真正的劍道……哈哈哈哈,沒想到我這個糟老頭子一輩子還能碰見第二個真正的劍道之人……值了值了。”

他聲音越來越小:“你和當初我遇見的另外一個人很像……可惜那個人,現在已經遠遠不是我能夠比得上的了。”

徐懷谷意氣風發,笑談:“何妨?人生一場,有聚便有散。陌路又如何?只要她的劍道還在,你的心依舊清明,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自己心裡過不去那一道坎罷了。”

老供奉沉思,然後欣然點頭。

徐懷谷臨走時又說:“把你那位許公子救治一下吧,要不然就這麼任憑他躺著,死是死不了,以後可就得有大苦頭吃了。”

老供奉堅決搖頭,說:“管我何事?是他自己一意孤行,惹來的禍事就讓他一人承擔。我等修士本來就看不慣這欺男霸女的行徑,只不過我以前寄人籬下,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出了這事,我也不再想要留在許家,乾脆多去走走,死在哪裡便是哪裡算了。”

徐懷谷點頭,伸手把老供奉扶起。

老供奉抖擻身子,說道:“你去興慶可得小心點,許家還有幾位修士高手。你這次招惹了許家最疼愛的大兒子,他們可不會罷休。”

徐懷谷語氣輕鬆:“知道了。”

徐懷谷牽起餘芹的手,往門口走去。

老供奉立在原地,目送他離開。但是看著他的背影和那一把白色短劍,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那一把白色的劍,似乎很熟悉。

老供奉壓下疑惑,不確定地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已經走到門口的徐懷谷回眸,笑道:“野修出身,不值一提。但是,也應該能算鄧紙鳶半個徒弟吧。”

老供奉如遭雷擊,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難怪那把劍和劍氣為何這麼熟悉,竟然是鄧紙鳶的劍……

鄧紙鳶,就是他嘴裡那個劍客。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到死也忘不了,但也說不出口的事。

等他回過神,徐懷谷早已帶著餘芹走遠了,只留下老供奉悵然若失。

那一群看客們紛紛圍攏上來,對著失神的老供奉和那個已經血流一地的許過楠評頭論足。

還有些以前被許過楠欺負的人,此時便趁著許過楠重傷,還上去踢了他幾腳,罵道:“死娘們,看你這死樣,還敢不敢欺負老子?”

一群人罵罵咧咧,但也只敢說說,卻沒人敢真正下狠手。

老供奉嗤笑,一個人默默離開這間鬧騰得不輕的屋子。

他出門,在街邊轉角處看見了一個戴著斗笠的白衣女子似乎在賣著油紙傘。

女子身材窈窕,素手在編制著一把樸素的白色油紙傘。

老供奉看看天色,萬里無雲,晴空高照,哪裡有人買傘?

周圍人群熙熙攘攘,似乎都知道了那間屋子裡許過楠的動靜,紛紛擠著進去看熱鬧,唯獨女子連頭都沒有抬,只是默默做著手中的油紙傘。

彷彿這一人,一傘,就是一個世界。

老供奉莫名心裡覺得有點古怪。他走了過去,裝做毫不在意地拿了把油紙傘在手中端詳。

油紙傘面粗糙,手柄是有些黑色的桐木,很普通的造型。老供奉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不同來。

那名女子冷漠說:“不買就別看。”

老供奉笑了笑。

若是放在往日,有人這麼對他說話,他估計就要直接發脾氣了。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於是他問道:“誰說我不買?油紙傘多少錢一把?”

女子隨意說:“你買不起。”

老供奉又說:“你都不說價錢,怎麼知道我買不買得起?我告訴你,這把傘就算是十兩黃金我也能能買下來。”

白衣女子停下手裡的活計,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頰。

她抬頭望向老供奉。

老供奉看著她的臉,之前還有些笑意的面色逐漸凝滯。

不是因為她的美麗容顏,而是因為她那一雙明顯比人類小了一寸的深綠色瞳孔。

她緩緩開口:“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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