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4章 合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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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缸顧名思義,就是帶著龍紋的大缸。
只要是龍缸,那就是御用。這東西用途有兩個,一個是擺在皇宮儲水防火。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就是冥器,算是一種皇帝的專屬陪葬品。
作為冥器的時候,它就不是裝水了,而是裝燈油,用來點長明燈用的。這種器型,其實早就有,但卻是出了名的<器大難燒>。有多難燒?
舉個例子,明朝萬曆皇帝,想要一件龍缸,於是特意讓自己的貼身太監潘相,到景德鎮監督燒造,舉全國之力,燒了很久都沒燒好。
潘相為了討好萬曆皇帝,早日完成任務,日日鞭打折磨窯工,讓他們沒日沒夜的燒。為了反抗朝廷壓迫,有個叫童賓的窯工,直接跳進了烈火熊熊的窯內,把自己的骨血當成了燃料。
就這才成功燒出了一件上好的龍缸。童賓也因為這一跳,成了景德鎮瓷工們信奉的<風火神>,<窯神>,留名後世。
後來萬曆死了,原本是想要龍缸陪葬,但他的繼位者明光宗朱常洛,覺得這龍缸太過珍貴,找了個前朝的殘次品,送進了萬曆的陵寢。
連皇帝都如此寶貝,龍缸的珍貴和燒製的困難,由此可見一斑。
而且別說在古代,就是技術發達的現代,這種大缸也是很難燒的。京城順義機場建成的時候,委託景德鎮燒大缸,那也是燒了壞了好多件,才成功的。
而面前的這位老爺子,居然在20多年前,就能有這本事,復刻一件康熙的大龍缸。只要稍微懂點瓷器的人,聽到這訊息,臉上肯定都繃不住。
尤其是齊鳴和林軒,之前還擔心這位高手只是擅長青花瓷,但現在看來,釉裡紅和五彩瓷上的手藝肯定不差。
這水平,已經不是高手了,搭配連喬羽這副老農的打扮,這就是金庸小說裡掃地僧一樣的存在。
迎上倆年輕人震驚裡帶著崇拜的目光,連喬羽的表情沒有一點驕傲,看著反倒有點悲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眼裡看著還有股子霧氣生氣。
而胡成聽到林軒的疑問,一抬脖子,語氣透著不加掩飾的自豪:“對,我老舅20多年前,就能獨立燒製龍缸。”
這股子自豪也就持續了一瞬,胡成的語氣也低落下來,嘆道:
“唉,但也是這件龍缸,卻招了禍。這種東西,燒製不易,我老舅當時賣了個好價錢,他賣的時候跟買家說的很清楚,這就是高仿。
但買家到手後,卻沒那麼老實,拿這東西當成了真品,蒙了個人。幾年後,接手的那位想出手龍缸,為了賣出個天價,他找的是港島的蘇富比拍賣公司。
蘇富比是國際大拍行,鑑定高手眾多,龍缸這種能當壓軸拍品的東西,自然是慎之又慎。不但他們的瓷器部的鑑定師全員出動,還找來了故宮的幾個鑑定專家。
一堆國內外專家圍著那口龍缸研究了幾天,討論會都開了四五場,最後是京城一位唐姓專家出手,才斷定是假。”
一聽唐姓,齊鳴忍不住偷偷看向林軒。兩人眼神交匯,這胡成說這專家姓唐,還是京城的,他倆都覺得可能是唐師傅。不過這時候,他倆都沒自爆的打算。
胡成陷入回憶也沒注意兩人表情上的變化,繼續訴說:
“因為這次鑑定,這件東西徹底在圈子裡出了名。都知道是假的了,也就壓根沒人接手。東西出了問題,那買家想找賣他那位理論,但人家已經出了國,法院都沒地方寄傳票去。
後來也不知道那人走了什麼關係,知道龍缸是我老舅做的,就找上了門。
我老舅當時是照著高仿出的,交易物件也不是他,按理說這賬怎麼算,也算不到咱們頭上。但那人找不到別人,就咬死了讓我老舅負責。
他三天兩頭的來鬧,鄰里鄉親幫著趕也趕了,報警也報了,甚至都拘留了兩三回,但都沒用。他只要一出來,就來鬧。
我老舅被煩的沒辦法,乾脆帶著一家子,直接去了外地旅遊。由著那人鬧,當時是覺得,只要沒人搭理,他總有一天會認命,會放棄。誰知道,唉~”
說到這兒,胡成頓了頓,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老舅,見連喬羽沒有阻止,才又開口:“這人最後確實放棄了,也沒再鬧,但我們誰都沒想到,他用的是最極端的辦法。
當時我舅帶著舅媽和孫子去了外地旅遊,躲清靜。但他兒子兒媳有工作,卻不可能跟著一起去。為了不被那人折騰,他們夫妻倆也搬到了親戚家。
那天晚上,他倆回家拿點換洗衣物,沒想到又遇上了那人。這中間大概起了口角,三人吵了一陣,那段時間那人天天堵門鬧,鄰居聽到吵架聲,早就見怪不怪,連看都懶得看。
而且當時吵了陣,也確實沒了聲音,周圍人也就沒人在意。但等第二天,鄰居出門才發現,就這大門口血淋淋的躺了3個人,發現的時候三個人都涼透了。
一件龍缸搭進去3條人命,這是誰都沒想到的。所以從那以後,老舅燒的東西,再不對外出售,而且基本一出窯,就敲碎,頂多留個殘片,當作念想。”
齊鳴和林軒聽完總算明白這位為什麼一再強調不做東西了。他倆也是一陣唏噓,林軒想了想,開口安慰道:
“連老,這事兒完全是個意外。而且歸根究底,責任還在最開始坑人那位。您沒必要把事兒全攬自己身上的。”
連喬羽自嘲的笑了笑,擺擺手:“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確實,東西不是我賣給他的。但要說源頭,還在我這兒。我當初要是不做出來,也就沒後頭的事情了。
退一萬步,我確實是照高仿出的手,也只收了高仿的價。但賣的時候,我難道就不知道,買的人會拿著它去蒙人的嗎?說什麼只當高仿賣,其實還是自欺欺人罷了。”
在他說完後,房間裡沉默下來。連喬羽說的不錯,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你買了就是去騙人的,硬要說自己不知情,那就是扯淡。
這事兒,法律上確實沒連喬羽什麼事兒,他還是受害者。但情理上繞不過去,更別說他還搭進去了自己兒子兒媳,這道坎就更難邁過去了。
而且,齊鳴也算是明白,為什麼這位老人缺錢的時候,會燒一件<元青花蕭何月下追韓信了>,還連賊光都不去。
因為這件東西太有名,百分百騙不了人,買下它就只能自己收藏。所以這位連大師才破了例,讓東西流到了市面上。
“連老,我們是真不知道還有這內情。不過,您大概也誤會了我們的意思。”齊鳴想了想,斟酌著語句,開口道:
“我們,在魔都馬上會開一家店面。想從您這兒進購一批頂級仿古瓷。但跟您一樣,我們沒打算坑人,就是照著頂級高仿賣。”
胡成苦著張臉,暗想自己剛剛一通話算是白說了。還是那道理,你賣高仿,買你高仿的人又有幾個會當高仿出手?現在,無非是多了齊鳴這麼一個二道販子罷了。
齊鳴不知道胡成想什麼,但後頭的話倒是正好解了他的疑惑。
“從您這訂這批東西,我們是為了滿足那些<求而不得>的客人。不過為了防止出現客人買了東西拿出蒙人,我們想在上頭加點防偽標識。
比如,底款必須落我們店名,並標註生產日期。另外,在東西口沿內側,也要加上一串防偽碼,客人可以透過這防偽碼,直接查詢瓶子來歷。”
齊鳴一邊說,也一邊在觀察連喬羽和胡成的表情。在他提出這兩條措施後,兩人表情都緩和下來。
於是他乘勝追擊,繼續道:“在見到了您後,我又有個想法。這底款,不但要落我們店名,還要落上您老專屬的印記。”
說著,他指了指一側的牌位,道:“我想,您老也一定希望,重現祖上的榮光才對。對了忘了跟您具體介紹了。”
齊鳴指了指林軒,鄭重道:“連老,他的父親,也是我的師傅,就是鑑定大師楊朝明,如今也是華夏收藏協會會長。這次合作要是能達成,我們也會讓他老人家幫著宣傳。”
家裡立著年羹堯和年希堯的牌位,又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燒瓷手藝,齊鳴對眼前老人的來歷,已經有了靠譜的猜測。
果然,在他說完重現祖上榮光後,連喬羽那黯淡的眼神明顯亮了起來。
而胡成也表現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他是知道的,自己老舅就是放不下祖宗的手藝,這才砸了燒,燒了砸,週而復始。
“老舅,這事兒~”
胡成小心的開口,想要問問連喬羽的意思。要真像齊鳴說的那樣,這事兒挺靠譜。而且,一旦達成合作,以這兩位大方的程度,肯定也就不缺錢。
自家舅媽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連喬羽神色糾結,心裡有所鬆動,正要開口的時候,大門哐噹一聲開啟,開門聲直接打斷了眾人思路。
堂屋正對著大門,大家被聲音吸引,看向門外,門口站著個年輕人,皮外頭牛仔褲,頭髮亂糟糟的,看著有點狼狽。
“小浩!你昨天去哪兒了!”
連喬羽見到這青年,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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