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1章 仿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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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八怪,說的是從康熙末年到乾隆這段時間,活躍在揚州和金陵一帶的一批書畫家。這裡頭的“八”指的是約數,叫八怪,並不是說就8個人。
根據後人的統計,能被算進“揚州八怪”裡的差不多有15個人,這些人大多出身貧寒,生活清苦,清高狂放,書畫風格以及為人處世,異於常人,不落俗套。
俗話說“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作為日後公認的八怪之首,鄭板橋要是沒點“大病”,還真坐不穩這頭名的位子。
他是康熙時的秀才,雍正時的舉人,乾隆時的進士,一個江蘇人,40多歲才在山東當上了個縣令。
要是普通人,好不容易當了官,那就該像周杰倫歌裡唱的那樣“一步一步往上爬。”,想要爬,就該學著乾隆朝其他的官一樣,學會貪,學會拍上司馬屁。
結果他倒好,頂頭上司,當地知府來他縣裡巡查,他列了個選單,分別是:青龍臥沙灘,白皮顏又煽,一清又二白,油炸天鵝蛋。是為四菜,再加一湯:門泊東吳萬里船。
菜名聽著霸氣又有格調,但實際上就是:拌黃瓜,醋粉皮,小蔥拌豆腐,炸黃豆與雞蛋湯。就這菜色,知府肯定是不高興的。
但鄭板橋還真不是針對這位知府,他是真的一視同仁。
因為欽差大臣來巡查的時候,別人送金銀珠寶,他送去一盒蘿蔔,還附贈了四句打油詩:東北人參鳳陽梨,不及濰縣蘿蔔皮。今予欽差送厚禮,能驅魔道兼順氣。
就這做派,別說在乾隆朝,就是在今天的官場,也走不遠。所以鄭板橋當了10年的官,政績斐然,民間風評極好,都還是個縣令。
直到乾隆18年,山東大旱,饑民遍地,在山東濰坊當縣令的鄭板橋向上官,請求賑災。這一年乾隆爺過的也不舒心,洪澤湖大水,黃河決堤,蒙古部族動盪。
跟這些事情相比,山東這點旱災,死幾個人,又能算的了什麼,山東的高階官員都想捂蓋子,就鄭板橋在那跳來跳去的,自然礙眼,所以乾脆就把他的官身也給扒了。
做官的時候沒貪到錢,沒了官做,鄭板橋就只能靠賣畫為生。賣畫,他也不老實,靠賣畫為生的名人不止他一個,比如宋朝的許道寧,明代的唐伯虎,揚州八怪裡一大半是窮鬼,都賣畫。
但是明碼標價賣畫的,就鄭板橋一個。
古時候的讀書人都講究清高,所以收錢就是件很講究的事情。畫家自己是不開價的,一般都是讓買家自己看著給。這麼做,就是避免外人嚼舌根,說他銅臭味重,有辱斯文。
所以那時候有的人就抓住了這心理,上門求畫的時候,先一頓彩虹屁,誇上一句,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畫技直追顧愷之秒殺吳道子。
馬屁拍到人家下不來臺後,再說自己要求畫,為了表示謝意,送上薄禮云云。馬屁是假的,薄禮是真的,往往就是幾盒糕點,或者不值錢的土特產。
但畫家,為了體面,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明知道吃虧還是給他畫了。
為了應付這些人,鄭板橋直接寫了個價目表<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
價目表下頭,還給做出了詳細解釋,大致意思就是:你送的東西,我不一定喜歡,所以不如給銀子。有了錢,我什麼買不到。
而且一收到銀子,我心情就好,心情好了作品質量就高。
原話還挺長,但宗旨就一條:想要畫,給錢!
“小齊,這畫你看怎麼樣了?”
坐在一旁的吳老爺子是個急性子,眼看著齊鳴盯著畫看了半天,沒什麼動靜,嘴角邊還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所以直接開口詢問。
那對夫妻也是一臉焦躁,想問又不敢打擾的糾結表情。
“哦,還要看看。”
齊鳴被吳老這一打岔,倒也回過神,應付了句後,隨口問道:“這畫哪兒來的?”
他這麼問,也算是例行公事,因為來歷也是鑑定必須要有的一環,很多時候能成為東西真假判斷的依據。
夫妻倆對視一眼,女人推了推自家男人後,男人才道:“前段時間,收拾家裡的時候,找出了個老人留下的箱子。
想著沒什麼用,就劈了做柴,結果拆開才發現,箱子底是雙層木板,這畫就被夾在了木板中間。”
齊鳴點了點頭,順嘴回了句。
“有一層,應該是樟木的。”
“嘿,還真是樟木的。專家您這見識,真厲害。”男人順杆子就給豎了個拇指,點了個贊。
齊鳴笑笑,沒做聲。這跟見識沒什麼關係,單純是因為畫上有股子樟木味兒,還沒散。樟木有防蟲,防腐,除臭的功能,這畫能儲存這麼久,還真都靠了這樟木箱子。
“這畫挺漂亮,確實是老東西,你們打算,賣多少?”
吳老爺子一聽齊鳴這麼問,眉梢動了動,齊鳴只說老,沒說真,那就很有可能有問題。
而這對夫妻,卻沒聽出話裡意思,一聽問價了,只當是真品。男人按捺住心裡的激動,接過話頭道:
“齊專家,作為貨主,自然是賣的越多越好。只不過我們都是幹苦力的,也不懂這個。但像這種鄭板橋的畫,又這麼大的,1千萬怎麼都是值得吧?”
齊鳴心臟打了個突了突,就從這開價上看,就不像男人說的,什麼都不懂。現在資訊發達,很多資料網上就能查到。
鄭板橋的作品,在拍賣市場上極受追捧,而且他還以畫竹聞名。大尺幅竹畫作品,動輒千萬的那都比比皆是。
眼前這幅,要是真品,開價1千萬,倒也不算誇張。如果是一般客人,齊鳴照實說,也就打發了,但這對夫妻是吳老爺子介紹來的,這措辭還是要委婉點,最好是還是把人推出去,才不得罪人。
正想著呢,他一抬頭,就看到師傅楊朝明領著林軒,從大門口走了進來。齊鳴伸長了脖子,下意識的想要起身招呼。
但看到這一幕的楊朝明卻是對他搖了搖頭,還伸手下壓,齊鳴會意,這是叫他先忙眼前的。
做完這些,楊朝明也沒有回2樓辦公室,而是領著林軒在齊鳴身邊找了張空的八仙桌坐下。路過齊鳴那桌時,楊朝明還湊過去瞄了兩眼那畫。
長輩到場,齊鳴也認真了起來,他稍稍坐直了些,才開口道:“大叔,1千萬,肯定值不了。”
“那你說多少?”男人不等齊鳴說完,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我說啊~如果是我們店收10萬吧。”
“10萬!”男人聲音一下拔高了數個分貝,眼神也透著懷疑和警惕,就好像齊鳴要坑他一樣。
齊鳴伸手拍了拍男人肩膀,安撫了下後,才道:“大叔,我呢其實就是個學徒。學徒收東西,上限就10萬塊。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這畫,我其實看不太懂。這價也是照著清代老畫出的。”
“你看不懂?那這麼大的店,總有看的懂的吧?你師傅呢?”男人問道。
齊鳴心說,我師傅就坐你後頭呢。但他肯定不會這時候把火燒到楊朝明身上去,於是道:“我師傅今天不在,要在我早讓他來幫忙掌眼了。
事實上,他在您這畫,我們店也不敢收。不信,您看,我們這店主要做的其實是瓷器,玉器,畫都是帶著賣的。這種東西,不敢要啊。”
說著,齊鳴示意男人看四周。
博古齋的一層,全是出售價格10萬以下的東西。而書畫,尤其是古董字畫,低於10萬的還真不多。所以放眼看去,一層樓的展示臺裡,瓷器玉器都有,唯獨書畫少的可憐。
零星的幾幅掛在牆上,也像是裝飾,不像售賣。
男人這一圈看下來,倒是信了幾分。
齊鳴趁熱打鐵,建議道:“大叔,潘家園裡亂的很。別家店,估摸也不會好好跟您說。這樣,我推薦您去琉璃廠那,那邊主做書畫,而且還有好幾家百年老店。他們肯定對這有興趣。”
說著齊鳴推薦了幾家百年老字號。
男人很認真的一一記下。
雖然沒做成生意,但好歹也找到了門路,夫妻倆於是起身跟齊鳴告別。
吳老爺子也跟著站起來,正要開口告辭,卻被齊鳴先一步開口留住了。
“吳爺爺,咱也有段時間沒見了。正好今天遇上了,能跟你打聽下,小區裡其他幾位的近況嗎?”
吳老爺子人老成精,自然知道齊鳴是想把他留下來有事交代,便順著話頭,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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