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7章 水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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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鳴跟在林軒身後,再次來到他之前停頓的地方。這次林軒直接吩咐店員從玻璃櫃臺裡,把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一幅足足1米多長的書法長卷,紙張古拙發黃,字跡端正,有力,一看就不是凡品。
齊鳴看向這件長卷的時候,望氣術開啟,歲氣能到清朝初年,順治時期,貴氣也堪堪和他見過的那幅不落款的黃道周作品相媲美。
所以他一邊閱讀,一邊就下意識的開始檢索起腦海裡明末清初的書法家,等他看到落款是牧齋時,也就有了答案。
“這是錢謙益的字?”
齊鳴語氣不算肯定,因為落的是牧齋卻不一定就是這人寫的,古代假拓款的情況很多,而且齊鳴自己以前也沒見過牧齋的字。
“你也這麼認為?”林軒聽齊鳴這麼說,似乎更加肯定了些。
“底款落的是他的號。他的字我也沒見過,不過這紙墨都是老的,年代是有的。”齊鳴毫不避諱的道,他可不想林軒因為自己而判斷失誤。
“他的字,我見過。”
說著,林軒掏出手機,一通找後,遞給了齊鳴。
“這是2015年,在京城拍的一幅他寫的扇面,當時是18萬。你看看這字跡,能不能對上?”
齊鳴接過手機,比對著扇面和麵前的長卷,字跡確實相似,尤其是砸“下”和“山”二字的收筆處,幾乎是一模一樣。
“你能確定,那還要我看什麼?”
齊鳴把手機還給他時,好奇問道。
“這文章我看著不對,每個人寫字習慣不同,寫文章的遣詞用句也不同,就像現在有的人開口“我去”閉口“操”一樣。這行文風格不像錢謙益的作品。這篇文章看著太有朝氣了。從紙張上看,應該是明末,甚至清初了,當時他應該都80好幾的人了,也寫不出這句子。”
古玩鑑定,任何一點疑慮都指的深思,否則這損失可是要按萬記的,林軒這一提,齊鳴再讀,確實感覺有點違和,硬要解釋是錢謙益人老心不老,也不是不行。
但這麼做多少有點自欺欺人,而且這位軟骨頭也不像是能寫出“虎踞龍盤”這種文字的人。
“《上梁文》?”
看著他倆對著幅字琢磨,小魚領著喬喬也湊了過來,小魚小聲的念出了提拔部分,再往下念就有點吃力了。
這幅字雖然不是古代的草書,篆書,但有些不常見的繁體字卻不是她能看懂的。
和小魚不同,喬喬的文學功底很不錯,幾乎沒有任何障礙的看完了全篇,等看到落款是牧齋時,她跟齊鳴的反應一樣,開口向林軒問道:“林大哥,這是不是錢謙益的字?”
林軒有點意外,也有點欣賞的朝她點點頭。
這下子,4個人裡就小魚不懂。
看出了閨蜜臉上的窘樣,喬喬想了個比較好懂的說法,向她解釋道:“錢謙益,就是秦淮八豔裡柳如是的老公。”
“哦~他啊~就是那個老渣男,明朝滅亡,說水太冷,不願意跳河殉國,最後還投降清朝的那個?就是可憐了柳如是,渣男沒淹死,她卻淹死了。”
當初在電視上看到這段,小魚可沒少罵那男人軟骨頭。沒想到,今天在日本居然見到了他的字。
“嫌水冷沒跳是真的。柳如是跳河也是真的,不過她可沒淹死,事實上當場就被人救起來了。這對老夫少妻,事實上在投降清朝後,又一起生活了19年。不過柳如是最後確實是上吊自殺的,就在錢謙益去世一個月後。”
齊鳴插話道。
“額,這樣的嘛?他們感情真好。”倆女孩臉上先是疑惑,然後就是一陣唏噓。不管人品如何,女孩子對這種生死相隨的愛情,總是充滿了嚮往的。
這會兒再看這錢謙益的書法,那種厭惡的感覺都少了不少。
齊鳴看她倆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心裡想的啥,他猶豫了下,不忍打破女孩子對愛情的美好幻想,所以也就沒說。
但是這兒還有林軒這個大直男,他冷笑一聲,開口道:“柳如是的死,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悲傷過度,生死相隨,純粹是被逼死的。
錢謙益這人人品不咋樣,學問是真的不錯,他死前就在著書立說,但疾病來的快,也沒個準備,便在臨死前把自己未完成的作品,委託給了自己的親戚,也是他學生的錢曾來完成。
但是這小子不地道,自己老師才死一個月,就拉上了其他錢氏族人,去向柳如是勒索錢財,地產,古玩,這女人也不愧是烈女,直接用上吊抗爭。”
小魚下意識的咬了咬牙關,這種事兒貌似不知道的好,甚至她覺得柳如是就在清軍入關時,跳水殉國,更符合她的幻象。
林軒不去管兩女的表情,而是再次看向齊鳴,問道:“怎麼樣?你那有什麼頭緒?要是實在不行,就算了。”
而這次,齊鳴卻是認真的點了點頭,沉吟道:
“嗯,這好像是高啟的《上梁文》,要是他的,那倒也解釋的通了!”
林軒,稍稍反應後,便反應過來,再次詢問道:“高啟?被朱元璋腰斬的那個?”
“嗯,就他。他就是因為一篇上梁文,被朱元璋腰斬,當時死的時候37歲,而且他是才子,行文風格瀟灑不羈,和這篇文章也能對上。
而且錢謙益寫這篇文章,用意也能解釋。要知道高啟的《上梁文》在明朝時期,是被禁止的,他敢堂而皇之的寫,也就向清軍展示了自己忠心。”
林軒的眸光一亮,要真是這說法的話,那這件東西的價值可不僅限於錢謙益書法這麼簡單,還能產生不小的附加值來。
他還在暗自欣喜的時候,也注意到兩個女孩眼神裡的茫然,對她們這年紀的姑娘來說,高啟強肯定知道,高啟是誰就兩眼一抹黑了。
“高啟是元末明初的詩人,才子。當時朱元璋慕名邀請他做戶部侍郎,還讓他參與編撰了《元史》,不過這人家境殷實,也有點看不上朱元璋這農民,所以辭官回家。
後來,魏觀接任蘇州知府,他到任後修繕了府衙。咱們古代人講究,房子上樑的那天,要宴請賓客,祭祀先祖天地,有條件的還要專門寫一篇《上梁文》現場誦讀。
魏觀把這任務給了高啟,事情就這麼個事兒。但是沒過多久,就有人舉報,魏觀在張士誠的宮廷舊址上修府衙,這是要造反。張士誠可是跟朱元璋爭天下的諸侯之一,這魏觀也是不動腦子,把家挑在了那地方,那死的也不冤。
就可惜了高啟,他在那篇《上梁文》裡寫了<虎踞龍盤>四個字,就被朱元璋認為這是在抬高老對手張士誠,貶低他老朱,所以下令腰斬。據說當時被腰斬時,高啟沾著自己的血,在地上寫了好幾個慘字,嘖嘖,想想都有點瘮得慌。”
“措辭確實有不可取的地方。”齊鳴插話道,同時指向了面前文章上的<虎踞龍盤>,解釋道:“這詞用在這兒,對老朱這種疑心病重的來說,幾乎就是明示了。
還有這句<“典滅王之基,開敗國之河”>這句也算是在影射大明朝衰落,你別說,高啟寫這文章沒準是真的在暗喻大明朝。”
林軒也是點點頭,但卻加了一句:“光這兩條,還差點意思,更倒黴的是,誰讓高啟是蘇州人呢?他要是沒生在吳越地區,服個軟,沒準也不用死了。”
齊鳴點點頭,確實是這樣,要說清朝以前,蘇州,上海,浙江這一片的人最討厭的皇帝,那絕對是朱元璋,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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