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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同樣籠罩著楓葉鎮。
在普萊姆斯神教聖殿區的墓園裡,主教馬裡烏斯站在雨中,隨著忽明忽閃的雲層輕輕的搖擺著身體,像是一隻在狂風中努力控制身形的鳥。
他十字形的雙瞳看上去十分散亂,且晃動不已。
就在剛才,他控制的烏鴉將謝里曼如何躲避風切面的操作看的一清二楚,這也更讓他確信尋找神教聖物的人選非謝里曼莫屬。
他現在,正控制著烏鴉俯衝下雲層,直奔下方的橡果鎮而去。
在這裡,他親身的感受到了謝里曼口中風切面的可怕。
原本靈活的烏鴉身體不再輕盈,像是有股力量按著它的身體在不停的下壓一般。
在下降過程中,馬裡烏斯透過烏鴉的眼睛看到森林中失事的飛行船,它燃著熊熊火光,冒著滾滾濃煙,一幅名副其實的災難畫面。
雨水打溼了烏鴉的羽毛,馬裡烏斯的控制愈發艱難。
烏鴉堪堪飛入城鎮,落在了橡果鎮普萊姆斯教會的鐘樓上。
它站在那裡,四下打量,最終在甬道盡頭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標。
那是一扇黑色的門,它滑落過去,用喙啄著門,發出一陣聲響。
門被開啟,那吱呀的一聲被湮滅在了隆隆的雷聲之中。
一個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中被拉的老長,他帶著兜帽,臉龐與手腳一樣,隱藏在寬大的灰色法袍下面。
他彎下腰,將溼漉漉的烏鴉捧在手裡,轉身關上了門。
這是一間狹小且封閉的房間,與馬裡烏斯的房間一樣,這裡沒有窗戶,陳放著各種典籍與經文。
唯一不同的,是桌上的半瓶酒。
那人盯著被放在桌上的烏鴉,說出一種晦澀的古老語言。
“我的兄弟,你不去執行你的聖骸收集計劃,怎麼有空到我這個偏遠角落裡來?”
烏鴉抖了抖羽毛上的積水,盯著面前的人,詭異的十字瞳仁緩緩擴大,隨後,它開口了,同樣說出了那種晦澀的古老語言。
“迪涅爾,我的兄弟,我來找你當然是為了正事。”
迪涅爾笑了笑,那笑聲如同馬裡烏斯一樣,像是沼澤地裡冒出的幾個氣泡。
“正事?我與你不同,研讀經文就是我的正事。”
他說著,伸出袖子裡捲曲的觸手纏住酒瓶,喝了幾口。
“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我們的所做都是為了父神的復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而且如果沒有你千年的研讀,那我們根本確定不了聖骸的位置。”
迪涅爾再次笑了起來,這次他笑的癲狂,歇斯底里。
“我也是父神的孩子!我一樣有資格去恭迎聖骸迴歸!
你只找回一份聖骸就獲得了大主教的讚賞,我可是給了你九條線索啊!他為什麼隻字不提?我不配獲得父神的注視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烏鴉再次開口。
“那麼迪涅爾兄弟,你想親自去恭迎聖骸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
“那現在正好,上次行動中,唯一將聖骸帶回大陸島的謝里曼·馮·阿登納即將抵達橡果鎮,你要把握好機會。”
迪涅爾渾身顫抖,短暫的沉默過後,他撲向圓桌,盯著那隻漆黑的烏鴉,不敢置信的問道:“這是真的嗎?你願意把恭迎聖骸的機會讓給我?”
“迪涅爾,我的兄弟啊……我所做的一切並非要引起父神的注視,而是要拯救父神啊!
榮光在我眼裡雖然重要,但跟拯救父神這個偉大的事業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你也是父神的兒子,不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迪涅爾坐在椅子裡,雙肩耷拉下來,那半瓶酒垂了下去,不停搖晃。
“好了迪涅爾兄弟,別再讓人類創造的墮落汙物玷汙你高貴的靈魂了,你聽我說,我有個計劃……”
迪涅爾鬆開了手,瓶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俯身向前,仔細聽著烏鴉嘴裡發出的每一個音節。
雷暴雲上空的謝里曼,即便知道自己的下方就是橡果鎮,但他仍然不敢讓新月號降低高度。
他盯著雲層,指揮著新月號躲避著條條閃電。
雷暴雲自己移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一早的兩點鐘了,所有船員精疲力竭的執行著謝里曼最後一道命令,下降靠港。
在下降的過程中,他們看到了橡果鎮空港中的慘烈情景。
空港泊位區下方深處的碧海之中,至少有著十艘飛行船墜落的殘骸。
那些因為沒來得及起飛規避下沉風切面的飛行船扯斷了泊位的木質棧道,被狂風裹挾著墜向了碧海。
在橡果鎮下方一千米的碧海里,那些殘骸區傳出的哀嚎聲慘絕人寰,撕心裂肺。
他們飄蕩著鑽入人們的耳中,猶如碧海悠悠的低語。
遠處,在橡果鎮的邊緣有著兩條高高的煙柱,那是躲避不及時的飛行船被風壓拍在地面上造成的墜毀現場。
新月號緩緩降落,船員們聚集在飛船的兩舷,看著這一幕幕慘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空港已經無法停靠,謝里曼在鎮子外圍挑選了一處荒地,射出兩根鋼錨,引導著新月號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精疲力盡的船員們來不及休息便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要乾的活太多了。
雷暴雲的危機消耗了太多的羽氣,為了能夠完成這次長久的航行必須再次充滿。
吃喝拉撒用的補給品要補充,機械師康尼還要在船尾開一個洞,甲板上拆掉的那些金屬物件要再去買。
還有那一直想招但怎麼都沒來得及招的船員。
船員們三五成群,有的領了錢走向橡果鎮,有的對著康尼的圖紙比比劃劃。
大副希爾彼得要去橡果鎮商會招收船員,把剛才折騰了一身汗的衣服換了下來,打扮的人五人六。
謝里曼則鑽回了自己的船長室,對著自己的航圖繼續圈圈畫畫。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沒人注意新月號瞭望臺上停靠著的那隻烏鴉。
它用那雙漆黑、詭異的十字瞳眼睛俯視著忙碌的人群,瞅準希爾彼得一行三人,震了震翅膀,追了上去。
橡果鎮的商會要遠遠小於楓葉鎮的,即便如此,這裡仍然人聲鼎沸。
他們三五成群互相交流。
有的一臉憤恨,大聲控訴著極端天氣給他的商隊帶來的損失。
有的賊眉鼠眼,小聲交換著有用的商業資訊。
有的則六神無主,縮在椅子裡,盯著自己面前已經空掉的酒杯。
這些六神無主的人,是失去飛行船的船員。
希爾彼得走到那被抹成了大花臉的告示板前,上面一艘艘被劃掉的飛行船名字後面,是損失的大批貨物。
那些尚且沒被劃掉的,是還未返航的飛行船。
人們知道,他們能否返航已經全部交給天意了。
希爾彼得並未擦掉那些被劃掉的飛行船名字,而是找了一處狹小的角落,讓那名會寫字的同伴寫下了招募船員的資訊和具體要求。
隨後,他轉身看向人群,用一個大副必備的技能猛踏地板,發出一陣有節奏的踢踏聲,這在飛行船上是要求船員保持警惕的訊號。
感覺到有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希爾彼得清了清嗓子。
“新月號招收船員一名,具體要求在這裡,我們十點準時起航,航行目的是探索大陸島西北方向的空域。”
聽到希爾彼得的話,那僅有的幾束投來的目光也暗淡了下去,他笑了笑,找了個空桌坐下。
他明白,即便是失去了商船的船員也不想去探索什麼新空域。
因為商隊給的錢多,每個船員還能拿到運送貨物利潤的分成。
畢竟跑飛行船是一個風險極高的職業,每個船員都想要得到高回報。
即便如此,希爾彼得依然有信心招募到船員,因為謝里曼給他們發的晌錢向來要比商隊的分紅多。
他之所以不去直說,那是因為他希望有人去告示板前自己去看。
畢竟他的船長謝里曼曾經說過,他們是探索者,就算是基本船員也要有最起碼的探索精神,報酬是對探索精神的回報,而不應該成為激發探索精神的誘因。
作為失落之島上長大的希爾彼得來說,船長就是開啟他人生航路的太陽。
他崇拜謝里曼就像敬仰自己信仰的太陽神一樣,儘管自己的船長有時候會對著太陽嘟嘟囔囔,但這並不影響自己對其的崇拜。
在希爾彼得眼裡,謝里曼與太陽有著很多共同的脾性,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如同太陽每時每刻都會懸在人們頭頂俯視萬物一樣,謝里曼也在為尋找回歸之地每時每刻的努力著。
看著捏著帽簷靠近告示板的年輕人,希爾彼得將思緒抽了回來,仔細的觀察。
那是一個身高不高的十八九歲年輕人,儘管他蓄了鬍子,但那小鬍子過於鬆散且柔軟,沒能給他新增陽剛之氣,反而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
希爾彼得並不看好這位小夥子,原因倒不是因為他那嘴小鬍子,而是因為他太過年輕。
他沒有時間去從頭訓練一名船員。
小夥子轉身對一旁正在聊天的商會會員詢問了幾句之後,那人指了指希爾彼得的方向,二人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希爾彼得看得出小夥子的尷尬和緊張,他故意低下頭擺弄菸斗,給小夥留下了調整心態的時間。
“你好,我叫吉米·雷奧德,來應聘船員。”
希爾彼得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吉米,有些抱歉的拍了拍對方的胳膊。
“抱歉孩子,我們需要一位老練的船員。”
儘管吉米漲紅了臉,但他似乎仍然不肯放棄。
“我是一名流塞人,從小就在飛行船上生活!”
希爾彼得很驚訝,流塞人這個民族他聽說過,他們是一群以飛行船為家的人,一邊旅行一邊做些小買賣。
在大陸島的內部經常能看到他們的小飛船在低空緩慢的前行。
“吉米,我們的航程可不是在瓦蘭斯大陸島上來回轉,那碧海上空可是到處都是危險的。”
“我能行的!我會控制輔帆,懂得維護動力機,知道如何改進羽氣控制閥能讓飛行船的升力在短時間內產生精準的變化……
您可以考我,但不能說我是膽小鬼,我們流塞人天生跟氣流打交道,沒有一個人會懼怕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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