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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奏陛下!”
王升高舉著朝笏,汗珠順著臉頰流下,聲音微顫道:“臣奏請於御前質詢工科都給事中惠世揚,懇請陛下允准!”
還是太稚嫩了。
朱由校的眉頭微蹙,看著緊張起來的王升,心裡暗歎,在外朝沒有能倚重和信賴的大臣,想要干預和制衡複雜朝堂,這是何其可笑的事情。
但凡能有一些大臣,能讓朱由校絕對信賴和倚重,似時下這等重要時刻,就不會由王升來擔此重任。
“臣奏請於御前質詢工科都給事中惠世揚,懇請陛下允准……”
經諸多宦官、大漢將軍的逐次傳唱,王升奏請之言,在皇極門外所列各處朝班,被所有朝臣聽見。
相較於那些活躍在朝堂前的重臣們,在朝的東林黨、齊楚浙黨等派,彼時分散於各處的左庶子孫承宗、尚寶司丞袁可立、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啟、刑部員外郎洪承疇、御史傅宗龍、光僕寺卿畢自嚴等一眾官吏,都列於各處靜觀此幕。
一月駕崩兩位天子,產生的政治影響和風波很大。
這些徘徊於中樞權力邊緣的群體,對時下的朝局,對不穩的遼事,對複雜的黨爭,對堪憂的國事,都有著各自的見解和擔憂,奈何他們也只能靠邊站著看。
“允!!”
朱由校淡漠的聲音響起,讓不少人精神高度集中,而伴隨逐次的傳唱,更多的目光聚焦於前方。
齊聚於皇極門外的文武百官,有極少數的人已揣摩到王升的行為,恐是得到新君的默許所致。
只是這些可以在心裡想想,卻不能講出來!
“惠世揚!本官且問你。”
王升持朝笏跪在地上,沒有直視惠世揚,“大行皇帝駕崩於乾清宮,在方元輔、劉閣老他們齊赴乾清宮後,不久內廷就傳出了新君被挾持的訊息,這使得朝野間眾說紛紜,暫且不論此等言論是何人所傳,本官一問,天子下旨杖斃權閹王安時,你惠世揚為何表現那樣激動,難道你比天子還了解王安?”
“司禮太監王安究竟如何,何須本官瞭解,難道這些不是有目共睹的嗎?”
惠世揚冷哼一聲,“性情跋扈的李選侍,在閹宦李進忠幾人的讒言下,趁大行皇帝駕崩之際,新君在乾清宮盡孝道,他們卻霸佔乾清宮不出,這難道不是挾持是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君,時值國朝動盪之際,新君晚奉詔即皇帝位一日,就可能對社稷帶來危險……”
惠世揚說的那叫一慷慨激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惠世揚在御前質詢王升一樣。
在御前服侍的魏忠賢,內心緊張的低下腦袋,餘光瞥向坐於寶座上的天子。
“好!適才你提到霸佔和挾持。”
王升的語調陡增,打斷了慷慨激昂的惠世揚,“本官在向天子奏請時,天子言彈劾朝中大臣要講究證據,本官想問問你惠世揚,時下朝野間遍傳的移宮諸事,言李選侍性情跋扈霸佔乾清宮,但是挾持新君一事,卻說什麼的都有,你適才也說是挾持,那麼證據是什麼?難道紅口白牙張嘴就說嗎?!”
漂亮!
朱由校露出一抹淡笑,看向王升的眼神都變了,能在這等重要場合下,原原本本將這些話言明,那麼王升就不算是廢物。
既然要展開政治反擊,朱由校必須將不利於自己的因素,一件一件的徹底摘乾淨,他要將出現裂痕的威儀,重新捏塑起來!
不管是紅丸案,亦或是移宮案,就像是兩道枷鎖一樣,死死地束縛住朱由校,使得他稍有任何舉動,就會形成一股或多股勢潮。
尤其是移宮一事,於奉詔即皇帝位前夕發生,不管結果怎樣吧,這對朱由校的威儀都是不小的打擊。
大明天子居然讓後宮的人挾持了?
這不管是誰知曉此事,心底都會生出想法。
時值國朝動盪之際,如此勢弱的大明天子,真的可以擺平這些亂局嗎?
當懷疑的種子萌芽,輕待就必然會跟著出現,一個勢弱的天子,是不值得大家去敬畏的。
最具代表性的事件,莫過於朱由校即皇帝位沒有多久,噦鸞宮就發生走水之事,外朝跟著就有人上疏,直指朱由校有失孝道。
這就像是一個死結,倘若不能快刀斬亂麻的劈開,就只能被逐步牽著鼻子走,繼而徹底失去主動。
“惠卿,朕也想知曉此事。”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看向一時無言的惠世揚,語氣平靜道:“朝野間盛傳朕在奉詔即皇帝位前夕,是被李選侍挾持於乾清宮,可朕那時在乾清宮並未受限,魏忠賢,伱當時挾持朕了?”
“陛下!!奴婢就算萬死,也不敢冒犯天威啊!”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魏忠賢撲通就跪倒在地上,聲音極大的喊道:“奴婢是陛下的家奴啊,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惠世揚:“……”
王升心跳的更快了,只是環繞心底的緊張,卻隨著朱由校的詢問,跟著就消失不見了。
他為何要緊張啊!
他是替天子質詢!
該緊張的是惠世揚啊!
想到這些的王升,下意識看向鬢角流汗的惠世揚,“本官再問你!!在移宮之事發生前夕……”
“國舅,朕在問惠卿話,你要御前質詢,不急於這一時吧?”朱由校淡漠的聲音,在御前響起,這讓王升立時閉上嘴。
“臣死罪!”
王升作揖請罪道:“是臣僭越了。”
朱由校深邃的眼眸看向王升,卻沒有絲毫的氣惱,相反,王升說的話,卻讓朱由校很滿意。
僭越。
這個詞用的多好啊。
朱由校掃視眼前的群臣,尤其是楊漣、方從哲、劉一燝、韓爌、周嘉謨這些人,站在皇權的角度,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所做的一些事情,就是僭越!
朱由校的目光,看向遠處的朝班,他能看到不少朝臣,都在私下交頭接耳,但朱由校沒有多說其他,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讓王升彈劾惠世揚,不止是想將移宮案定下,讓東林黨陷進這場旋渦中,更有將自己從移宮風波里摘出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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