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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一共有三十多人,當年的同學,一多半都來了。
宴會廳裡,一共擺了兩桌。
班長、魏澤彬和三個老師都在主桌,周不器、蘇志、孫莞然在副桌。蘇志是學委,周不器是富二代,身份都比較特殊,都被邀請去主桌。
周不器很不高興。
感覺魏澤彬出現後,這同學會也不純粹了。兩張桌子,同學們隨便坐就好了,還得分個階級、分個主次?
尤其魏澤彬邀請的時候,還笑呵呵的往孫莞然身邊湊,那眼神那笑容……讓人來氣。
周不器就堅定的留在副桌上了。
“你生氣了?”
孫莞然的眼眸好像會說話,似笑非笑的樣子。
周不器皺皺眉,“我生氣什麼?”
孫莞然抿嘴道:“你就是生氣了,剛才魏澤彬色眯眯地看著我,你臉色就變了。”
周不器頗感驚訝,“不至於吧?這麼明顯?”
孫莞然“噗嗤”一笑,花枝招展,“你看,露餡了吧!”
“到底能不能看出來?”
周不器很關心這個,他這種身份,在這種小事面前都做不到不動如山,那水平就太低了,必須要自我反省。
孫莞然輕聲道:“哪能看出來呀,你城府那麼深。”
周不器笑了笑,心情愉悅起來,“你還挺聰明的。”
孫莞然氣結,白他一眼,略帶幽怨的說:你從來就沒關注過我!
其實讀初中的時候,孫莞然就是美人坯子,算是班裡最漂亮的女孩兒,就是長得太小了,又瘦又矮又沒發育,就一豆芽菜。
當時,她經常會找周不器問物理題,他也能耐心解答,卻從沒拿正眼看過她,注意力都在身材飽滿有致的女老師身上。
以至於同學們都認為孫莞然暗戀周不器,可這小子是愣頭青,不懂美人恩。
周不器見她略微噘嘴,心中微動,低聲道:“孫莞然,你不會真暗戀我吧?”
“呸,誰暗戀你了?”
孫莞然抿嘴一樂,眼眸嗔他一眼,跟放電似的。
周不器撇嘴,“口是心非,你肯定暗戀我。”
孫莞然雪白的臉頰略微浮現了一抹紅暈,“我才沒有呢,你都有女朋友了。”
“嗯?”周不器眉梢一挑,“你怎麼知道我有女朋友?”
孫莞然道:“你是富二代啊,條件這麼好,長的……也過得去,能沒女朋友嗎?說不定還好幾個呢。說不定揹著女朋友,你在外面還有……”
“打住打住!”周不器一臉正色,“孫莞然,你可別汙人清白。是,我承認你說的這種現象在社會里普遍存在,富二代都這麼玩。但我不一樣,我……我是個老實人。”
孫莞然強忍著笑,“是嗎?”
周不器正氣凜然,“當然!我跟他們不一樣!你別把我當富二代看!”
“那你有女朋友嗎?”
“我單身!”
“咳咳……”
孫莞然好像一口氣沒上來,連咳了幾聲,眼淚都憋出來了,然後就趴在飯桌上,哈哈大笑起來。
其他同學們看不慣,就有點吃味。
“周不器,你說什麼笑話呢?大點聲,讓大家都聽聽唄?”
“就是,你別隻顧著哄班花,讓大家也樂樂唄。”
“周不器,你和班花啥關係啊?”
“老情人了吧!”
“哈哈!”
副桌這邊的氣氛一下就活躍起來,雖跟主桌那邊的觥籌交錯沒法比,熱度也算上來了。
周不器一點不虛,他都練出來了,張口就來了一個笑話:“人的一生中至少要有兩次衝動,一次為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為說走就走的旅行。人的一生中也至少要有兩次後悔,一次為奮不顧身的愛情而導致懷孕,一次為說走就走的旅行而趕上春運。”
笑話比較一般。
主要是有女同學在,很多更勁爆更有趣的笑話他都不好意思講。
好在氣氛好。
男同學們都很給面子,都沒心沒肺地笑著。倒是有幾個女同學神色微僵,有一種尷尬地冷場的感覺。
周不器倒吸一口涼氣!
我靠!
原來男同學都是傻小子,女同學才是身經百戰啊!直中命門啊!
再看旁邊的孫莞然,她笑意盈盈,很開心的樣子。
周不器就鬆了口氣。
還好,班花同學沒被戳中敏感點。
這邊又要起鬨讓周不器講段子,主桌那邊,班主任卻發話了,“你們那邊先停一下,聽魏澤彬講講社會上生存的法則。你們今年也該畢業、該找工作了。社會跟學校的鴻溝很大,大家都聽聽魏澤彬的故事,吸取一下經驗。”
宴會廳裡,很快就安靜下來。
每個人都很好奇。
這個初中同學的履歷,也算是不凡了。上學的時候,仗著家裡有點勢力,一點不學習,總跟社會里的一些人瞎混,十二三歲就開始搞物件。很多男同學的啟蒙,都是他傳授的,原來男女之間,是這個樣子的。
因為有背景,也順利地讀了重點高中。可是高二那年,他爸就出事了,就被抓起來了。他媽就離婚,帶著他跑路去南方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之後,他竟然變成了成功人士!
看看這打扮吧,別的同學穿的一般都是美邦、以純這種品牌,好一點的也就是耐克、七匹狼、傑克瓊斯。
人家魏澤彬穿的是休閒西裝,白襯衫,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有羨慕,有嫉妒。
但虛心學習還是很有必要的。
魏澤彬也不含糊,這種“萬人推崇”的場面,是上學時候沒體會過的,就開始傳授著他的商業之道:“其實很簡單,欺負老好人,壓榨老實人。”
眾人都有點懵。
小學同學、初中同學的感情是真摯的,那時候大家都小,關係都很純粹。魏澤彬也很在乎這些即將大學畢業的初中同學,就沒什麼保留。
他是做二手車生意的。
無非就是收車,修理、翻新,出售。
賺取差價。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總結為兩點,是低價收車、高價賣車。如果總結為一點,那就是高價賣車。
怎麼把二手車賣出更高的價格,這裡面就充滿了學問。
魏澤彬侃侃而談,他說在賣車的時候,不要急著銷售,要先和客戶溝通,打好關係,談天談地談背景,談文化談經歷談工作。
有同學捧哏道:“對,我去年就兼職當過銷售,不能急著賣東西,要跟客戶打好關係。關係好了,賣東西就容易了。”
魏澤彬笑呵呵,不以為然,“那就錯了,跟客戶溝通,搞好關係只是表象,真正是為了摸底!看看他這個人到底對二手車市場了不瞭解!”
“呃……”
眾人恍然。
這個邏輯很簡單。
如果客戶不瞭解,就可以適當的開高價了。如果客戶足夠的瞭解,就很難賣出高價。
魏澤彬的邏輯卻不一樣,“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點,是搞清楚這個人的人品和個人修養。如果這個人的人品很好,很有禮貌,很有教養,那就好辦了。這一類的人,往往都是老實人,不願意出洋相鬧事。他們不鬧事,這就好辦了。”
然後,他又簡單地說了這裡面的過程。
其實就是欺騙客戶。
虛報配置、虛報車況,甚至擅自更換車牌,反正很多國產車的造型設計都是模仿國外名車,長得都差不多。對於不懂車的人來說,很容易忽悠。
有時候甚至談妥了,合同簽訂了。提車的時候,就調包了,把一輛沒那麼好的車賣給客戶。
因為這些人很有素質,就會認為是自己不懂行情,自己判斷失誤,過錯都自己承擔了。這些人很老實,明知道吃虧上當了,也不敢上門惹事。
就算上門惹事了,也很容易擺平,很難爭取到賠償。
如果真的發現事態鬧大了,不好收拾了,就趕緊一百八十度轉變態度,賠禮道歉,甚至下跪都行,陪盡笑臉。
這些好人都心軟,基本上只要下跪了,再大的事都能搞定,推車退款。
魏澤彬笑嘿嘿,“有些人說,國內市場競爭太激烈,生意不好做,那是瞎扯犢子。我告訴你們,在國內做生意最簡單了。我們的教育體系培養了那麼多老實巴交的良民,在良民身上賺錢,是最容易的。所以啊,等你們進社會了,千萬別傻乎乎的當良民。良民都是韭菜,要做鋒利的鐮刀。”
“嘶!”
同學們都倒抽涼氣。
對於這些還沒怎麼走出校園的大學生來說,這番論調著實讓人大跌眼鏡。做好人,當良民,這還錯了?
別說同學們了,連三個受邀參加的老師,也都暗暗咋舌。
感覺這小子太野了,說的都是什麼啊?
可是聽起來,好像還很有道理的樣子。
魏澤彬接著說:“如果在客戶溝通的過程中,發現這個人是個混蛋,罵罵咧咧,素質極差,一看就是地痞小混混,那就給他們以最好的服務態度,別在交易過程中耍貓膩。寧可少賺點,也趕緊把這些人都打發了。一旦鬧起來,這樣的人是最不容易收拾的。最開始我沒經驗,碰見了一個硬茬,把我員工的腿都打折了,後來我賠了80萬,才擺平的。”
好吧,這一番論調,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當好人被欺負,當壞人反而有好處,哪有這樣的?這也太荒誕,太無恥,太混蛋了!
魏澤彬其實也是好意,想幫幫這些初中同學,免得他們畢業後進入社會了受騙上當,讓他們對現實生活有更準確的認知。
他還想說:壞男人的女人一茬又一茬,玩了一批再換一批。那些被壞男人玩過的丟棄的女人,最後都要去找好男人接盤。
可這番話不太和適宜,參加同學會的女同學比男同學多。
聽說聚會是魏澤彬掏腰包請客,很多男同學就不好意思,就不來了。女同學則沒有這些避諱,反而覺得自己不出錢很高興,會高高興興的來。
班長有點聽不下去了,皺眉道:“魏澤彬,你這三觀不正啊,這樣不好。”
魏澤彬很生氣,他好心好意的傳授經驗,竟然被嘲諷了,冷笑道:“三觀?三觀有個屁用,你以為你的三觀是你自己構建的嗎?我見客戶的時候,也要告訴他們要誠信、善良,要溫良恭儉讓呢。他們三觀正了,我才能更好賺錢,明白了嗎?我們這種人是定規矩的,給你們灌輸正確三觀,是為了給你們定規矩,用道德把你們綁起來,方便收割。英雄不問私德,殺人放火才能萬戶侯,你懂嗎你?你三觀正,你很自豪?任人宰割,你很驕傲?你就是個可憐人。要是我的客戶都像你三觀這麼正,我早賺幾千萬了。”
班長被他譏諷的面紅耳赤。
班主任很是感慨,輕嘆道:“還是有些道理的,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你自己的價值觀。老鼠拿了人的勞動果實填飽肚子叫壞,人拿了蜜蜂的勞動果實,叫蜜蜂真勤勞。這是立場問題。”
魏澤彬很高興,笑道:“對對,就是這樣。想在這個社會里混的好,就得從個人立場中跳出來,用上帝視角看這個社會結構。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走狗。”
“以萬物為芻狗。”
“對,就這意思。想做人上人,想要別人當狗自己當天,就要不仁,把天地萬物都為己用。你仁了你裝好人,別人當天,你當狗。”
魏澤彬胡謅亂解釋了一番,覺得自己發揮的很好,頗有一種凌駕萬人之上的感覺,很自豪。
同學們在沉默。
三個老師也有點接不上話,這番話實在有點與主流不相符,可是回味一下,在生活的點點滴滴裡還真是常見,理賠個保險真是難上加難。
然而,有一個人聽不下去了。
覺得這傢伙完全就是危言聳聽,在胡說八道!
“魏澤彬,你說得不對!”
聲音很悅耳,也很尖銳。
眾人扭頭看去,竟然是班裡的小花孫莞然。
魏澤彬不以為然,搖了搖頭,“班花,你還沒畢業吧?等你進了社會,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了。”
孫莞然漲紅臉,“誰說我沒進社會?我現在已經去公司裡實習了,都工作三個月了。這次是專門請假過來參加同學會的。”
魏澤彬有些驚奇,“是嗎?那你說,我哪說得不對?”
“我……我……”
孫莞然支支吾吾地有點說不出來。
魏澤彬笑了笑,“去年那個扶老人案子,你沒聽說?班花,好人不是這麼當的。”
孫莞然不服氣,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說道:“周不器,你來說,你覺得他的論調對嗎?”
“啊?”
周不器正在吃東西呢,沒想到一下被點名了。
這叫啥事?
咱可不想出風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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