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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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從剛才就一直安靜地看著他，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因為眼睛大，更顯得眼窩凹陷，眼袋黢青，像個小殭屍。四肢跟剛長出來的小樹椏一樣纖細，一件大人的襯衫破破爛爛地套在身上，下襬蓋到小腿，渾身都是焦黑的汙漬和血跡，彷彿剛剛經歷過一場爆炸。

“小孩，你是什麼人？你家大人沒告訴過你，天黑後別出城？”

黎星不說話，就這麼愣愣地看著李義，心裡卻有小竊喜。

事情不算太糟糕，這世界有人，說話她也聽得懂。看這人一身裝備精良，手腕上有電子儀器，黎星推測這裡的科技發達，起碼不會比藍星差。

通常來說，科技發達的世界，社會體系相對完善並且人性化，對待她這樣的“孩子”，不會太苛刻。

人無遠慮，剛才還在擔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現在峰迴路轉，黎星不禁勾了勾唇角，露出個淺淺的笑容，眼中的茫然鬱郁一掃而光。

幾歲大的孩子，不知道遭遇了什麼，不但不哭，還強打精神，懂事地對自己笑，李義堅硬的內心彷彿受到一記重錘，心疼之餘，沒來由升起一股火氣，要讓他知道哪個挨千刀的把孩子扔在這，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這時候，在周圍巡邏的隊員們也回來了，沒有高階星獸的蹤跡，剛才的警報恐怕只是虛驚一場，下城嘛，裝置老舊，烏龍情報很常見了。

大家看到這麼瘦小的孩子，也是一陣唏噓。達坦城的條件確實不好，比不得中城、上城繁榮發達，但總比數不清的衛星鎮和貧民村強，和平年代，還沒出現過餓死人的事。

就算是無家可歸，沒有收入的流浪漢，拿著社會福利金，也可以靠低階營養劑填飽肚子。這麼瘦的小孩，大腦袋小身子，就像老記錄片裡的餓殍，一陣風就能刮飛，真是重新整理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

“隊長，沒有發現星獸，不過剛才總隊發來訊息，一艘商用飛船在沒有報備審批的情況下，離開達坦往星耀城去了，使用的是假牌照，很可能是走私船。算算時間，二十分鐘前，他們正好經過這裡領空。”

“走私船？不會是人口走私吧？”一個娃娃臉的隊員，狐疑地說道：“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小傢伙跟走私船有關？”

這孩子從身材到穿著，無不透出一股難民風，而達坦城幾百年沒有難民了，除了奴隸，他實在想不出這孩子的來歷。

五百年前，聯邦政府宣佈廢除奴隸制，把人口買賣列為重罪。但數千年曆史留下的惡習，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沒有奴隸，格鬥場、夜場、礦洞、器官工坊這些數以萬計的灰色產業，出現大量缺口。

有市場就有買賣，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人口走私成了聯邦政府鏟不掉的毒瘤，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平民，被奴隸販子抓走，販賣到世界各處，成了自由制度下的新型奴隸。政府屢屢打擊剿滅人口販賣組織，卻有愈打擊愈多的勢頭，要說這些組織背後沒有資本勢力支援，鬼都不信！

李義皺眉，努力擺出一副和藹的表情，低聲問道：

“小傢伙，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這裡以前是個軍用哨所，早就荒廢不用了，再往前一點就是星獸肆虐的黑森林，這孩子如此虛弱，站起來都費勁，李義不信她是自己走到這的。

黎星顫巍巍伸出手指，聲音小小地答道：“天上。”

眾人：……？

“我從天上掉下來的。”

驚訝過後，眾人都是一臉憤慨，還真讓小劉猜著了，李義更是把牙齒咬得咯咯響，這些豬狗不如的奴隸販子，真該遭報應！

破案了！

這孩子肯定是個小奴隸，瘦成這個樣子，或許是得了什麼病，奴隸販子不願在她身上浪費資源，就把她從飛船上扔下來，想摔死她。按照他們收到的總部情報來看，走私飛船為了躲避檢查和星獸，採取低空掠飛的方式。這麼一來，飛船離地面不會很高，孩子體重又輕，地上的青苔雜草厚，種種因素加在一起，這才讓孩子撿了條命。

“好孩子，別怕，你現在安全了！叔叔叫李義，是達坦城的護衛隊隊長，把你的名字、身份ID告訴我，我一定能找到你的家人，送你回去！”

黎星心裡苦笑，回去？她倒是想回去，可惜在場這些“叔叔”，沒哪個有撕裂空間的本事。

“我、我叫黎星，我沒有ID……”

黎星覺得這個什麼ID，應該是類似身份證一樣的東西，她一個外來戶，哪來的鬼ID？

初來乍到，黎星也沒辦法給自己編理由，索性就實話實說，反正她現在是個孩童的樣貌，就算話裡有漏洞，這些人也絕對想不到她是個穿越者，反而會幫她找理由自圓其說。

果然，聽說黎星沒有ID，娃娃臉小劉立刻道：“怎麼可能！聯邦公民出生後就有身份ID了，除非——”

神助攻李義接話道：“除非她出生在奴隸工廠，是個二代奴隸。”

眾人皆沉默，要說有什麼能比身為奴隸更悲慘的話，那就是二代奴隸了，他們不像一代奴隸，被抓住販賣之前，還體驗過幾年甚至幾十年自由美好的人生。

二代奴隸是奴隸的後代，出生後就被帶離父母身邊，養在骯髒黑暗的環境裡，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他們生來就是奴隸，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沒有希望，沒有未來，只有不斷更換的主人，和一個接一個的火坑。

感謝李義的神助攻，把黎星的身份確定了，她現在是個父母未知，受人同情的奴隸。

黎星很想趁機問問這是哪兒，奈何身體不給力，血肉獻祭的後遺症，不是三個周天的靈氣執行就能徹底平復的，黎星小臉一白，再次吐了一口淤血，軟綿綿地倒了。

眾隊員齊齊吸冷氣：咦呃——！(ŎдŎ；)

李義心臟病都要犯了：啊臥槽——！(ΩДΩ)！！！

剛才看著還好好的，這、這不會是要噶吧！

“快快快！送醫院吶——！”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對星獸都沒這麼慌過，小心翼翼地把黎星抬上擔架，朝城內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