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色朦朧羞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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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鳥，你在這裡看著沈醉，我去給他找點吃的。”

金絲雀鳥微微鳴叫，隨即安靜下來，寸步不離地守在沈醉身邊。

沐宛兒拖著疲憊不堪，以及渾身的傷口走到殿外。

此時早已入夜，已經過了立冬時節，晚間更是寒意凜冽。

外面的衣服又被拿去墊在沈醉身下，所以當沐宛兒才出殿外，就感覺像是墜入了冰窟窿。

寒風裹挾著寒意，從周身百骸中侵入，傷口也開始刺痛起來，不過這倒也讓少女清醒了幾分。

沐宛兒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拎著根牆邊撿來的木棍，踏著落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入黑暗中。

深夜的密林，像是魔鬼的領地，總是有些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響，時遠時近。

每次落腳，都有落葉或者枯枝踏碎折斷的聲音傳來，與四周茫茫的聲響交匯在一處，次次都像是響徹在少女的心扉。

作為沒有多少野外生存能力的沐宛兒來說，白日裡要在這完全陌生的密林中找到食物就不算件輕鬆的事。

如今更是秋冬之交的寒夜，更是悽楚萬分。

之前被冷風清醒的腦子，又開始昏昏沉沉，沐宛兒強撐精神，繼續走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好像傳來潺潺水聲，少女猛然一驚，心中欣喜不已。

就算沒有東西吃，有點水喝也好。

沈醉目前的狀況應該是吃不了東西，那她自己餓著倒也沒什麼。

循著水聲，沐宛兒又走過半里多路，終於找到了條小溪。

她將雙手伸進冰冷的溪水中，傷口的刺痛又讓她腦袋清醒些許。

只是望著這眼前的流水，沐宛兒開始犯愁起來，她沒有任何可以接水的容器。

此前她也曾在道觀中尋找，只是除了破敗的窗欞和佈滿瘡痍的四壁，就只剩下地上被人遺棄的黃紙和茅草。

不說盛水的器皿，就連本來應該供奉在神像前的香爐都不翼而飛，甚至連供桌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沐宛兒想了想，又朝著周圍望去，雖然身處野外密林，又是這般時辰，可是少女的矜持還是有的。

她開始脫去中衣，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這時的少女，光著兩條胳膊，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沐宛兒咬咬牙，將中衣放在溪水中，略微漂動幾下，然後拎在手裡，拿著火把奔向破舊道觀。

近了，更近了，終於她看到了道觀朦朧的輪廓。

“沈醉，我回來了。”

見到他還安好地躺著，沐宛兒的心算是暫時回到了肚子裡。

靈犀鳥見到少女自然也是高興不已，盤旋著啾啾不已。

溪水寒冷，不能直接餵給沈醉。

生死大事，顧不得許多。

沐宛兒拎起沾滿水的衣裳，雙手用力擰動，水珠就順著衣角流進少女的口中。

點點滴滴，寒涼刺骨。

沐宛兒渾身打了好幾個哆嗦，差點把口中的水嚥了下去。

“本姑娘的初吻給你了，你以後······算了，你能活下來就很好，別的我不奢求了。”

沐宛兒心裡想著，被凍得發白的嘴唇慢慢貼近沈醉的臉龐。

輕輕的，溼潤的，就像是最柔軟的雲朵。

兩唇相碰，溫熱的溪水順著淺淺的唇縫，滑落進沈醉的口中。

當沐宛兒再次抬起頭來時，心臟彷彿要跳出體外，耳邊響起雷鳴般的聲音。

此刻天地好似只有眼前人，這個穿著青衫，眉眼極好看的男子。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也永遠不會知道。”

沐宛兒嘴角有些難以掩飾的落寞，仙凡殊途，有時即便是生死，也彌合不了這等巨大的鴻溝。

當沐宛兒再次俯下身子時，準備將第二口溫熱的水餵給沈醉時。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在重傷時無意識地舉動。

他開始貪婪地索取，即便只能微微搖動頭顱，可是那種渴望，少女心中瞭然。

終於他慢慢平息下來，安靜地躺在那裡。四周也開始逐漸靜謐，好像所有的生物，乃至風聲都在突然間消失了。

此時此刻，天上地下，只有男女一對。

沐宛兒伸出手掌，靈犀鳥飛落在她的手中，低頭在她的掌心中來回蹦跳，時不時側過腦袋看著主人。

或許是半個時辰，又或許是數個時辰。半夢半醒中，沐宛兒被身邊斷斷續續而且低沉的嗓音驚醒。

“冷···冷···”

沐宛兒急忙跪坐在沈醉身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火熱得像是灼燒著的木炭。

“我再去生幾堆火，別怕。”

言語輕柔，好似春風。

秋冬時節，最容易獲得的就是乾燥的樹枝和落葉，很快沈醉的身邊又燃起更多的篝火。

這些火焰幾乎要照徹得整個大殿，如同白晝。

火舌不斷侵吞著落葉和枯枝，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可是周身浴血的沈醉，還是緊閉雙眼，不住地喊冷。本來就因為失血，極為蒼白的面容，顯得更加憔悴。

沐宛兒見過他凌虛御空的模樣，見過他揹負古劍，風姿英偉的模樣。

可是如今躺在茅草上的他，是那麼虛弱，那麼需要別人的照顧。

沐宛兒低頭看了看自己，上身除了裡衣，再也沒有別物了。

“就這一次。”

沐宛兒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猶豫。

她側身躺在沈醉身邊，伸出纖手將眼前男子攬在懷中，用雙臂緊緊抱住他。

“沒事的，不用怕，你會好起來的。”

沐宛兒的下巴抵在沈醉的頭頂，將他拼命往身前擠壓。

不知道何時，淚水再次決堤。

沐宛兒自從來到這個她不熟悉的世界後，很久很久沒有人如此走進她的內心。

初見他時，他不由分說，先用劍鞘傷了她的肩頭。

再見他時，他雙目含淚，站在靈前，躬身下拜。

“沈醉，千萬別死，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

一遍又一遍，細語呢喃。

終於天亮了。

帶著暖意的陽光，透過缺損的窗欞，射進昏暗的大殿內。周遭彷彿豁然開朗，連早已熄滅的篝火，都像是重新燃起了生命。

“沈醉，你沒死，真好···”

沐宛兒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