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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熙回到薊城時,已經是深冬使節,馬上便要過年,他在城外找了塊地方,將呂布夫婦屍身安葬,並讓人在旁邊搭建了一樁小木屋。
按照漢制,呂玲綺至少要在此守靈三月,她披麻戴孝,直接住了下來,本來她還想在靈前長跪,袁熙見天氣實在太過寒冷,只得將其哄到木屋裡面居住。
呂玲綺輕聲道:“妾在這段時間不能陪夫君了,因為守孝不能參加歡慶儀式,新年也不入城了,免得壞了大家興致。”
“春節前後,夫君就不用管我了。”
袁熙聽了,也只能點點頭,安慰道:“你放寬心,有事情隨時找我。”
“高順張遼兩人會輪番帶兵護衛,順便一起為溫侯守靈。”
“過年前後,我會帶著甄宓她們過來拜祭。”
他心裡也很是無奈,按道理說當今天下禮崩樂壞,本來守喪不用如此嚴格,但呂布身份敏感,死前官職很高,呂玲綺也是身有天子冊封的縣君身份,所以很是受人矚目。
若是其守喪禮制出現了大問題,很容易被天下人非議,牽連到袁熙名聲,所以呂玲綺思慮後,才決定依禮守靈三月。
她輕聲道:“夫君事務繁雜,不用擔心我。”
“倒是被你拋在海西的糜家女郎,喪期過後,你就是不把人家接來,也總要給人家個說法吧?”
“杜夫人還在那邊陪她,咱們南下海西,便把人留在那邊一年,怎麼也說不過去。”
袁熙也頗感尷尬,“這一年光打仗了,哪裡有空回去。”
“而且來年可能還要用兵,到時候我再斟酌一下。”
呂玲綺聽了,也只有點頭答應,今年在天下轉了這一圈,算是虎頭蛇尾。
其實直到壽春之戰,袁熙還獲得極大的好處,但自從鄴城開始,步調就落入曹操的節奏,來回奔波不說,最後的結果也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懷城這一環的缺失,代表了袁熙圍困曹操戰略的受挫,來年袁熙必然會找回場子,算算時間,呂玲綺守孝結束後,也就差不多開始行動了。
袁熙現在最為擔心的,便是在豫州擴張的劉備。
若是其能夠穩打穩紮,慢慢蠶食曹操的腹地大後方,曹操便會寢食難安,到時候冀州在發兵攻打兗州,會更讓其難受。
但袁熙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想象的那麼順利,劉備擋不擋得住還是兩說,但冀州袁譚袁尚那兩位,同心合作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他已經得到冀州方向傳來的訊息,袁譚從鄴城退去,返回青州重整兵馬,然後宣揚準備攻入兗州。
對此袁熙很是懷疑,袁譚已經被家主之位矇蔽了眼睛,加上其麾下兩大謀士郭圖辛評都是潁川出身,在袁熙的立場來開,顯得極不靠譜。
倒是袁尚在審配的輔佐下,在袁譚退兵後做的有聲有色,他先是整頓了城內吏治,將關鍵的位置,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然後徵調了冀州各郡的青壯,以及幷州高幹支援的兵馬,重新組織起了兩萬大軍南下,在黃河北岸建立渡口營寨,佈置了一條長長的防線。
這樣以來,他便佔據了南下兗州的主動權,甚至已經開始趁著冬季,嘗試渡河騷擾兗州,這計策極為毒辣,打得就是試探曹操的主意。
袁熙發現,冀州謀士只要不內鬥,單獨拉出來掌控大局,似乎每個人都做得不錯,審配便是如此。
但袁尚那邊也不是沒有隱患,一是大量啟用了袁術一支的族人,二是他的另外一個謀士是許攸。
尤其第二點,讓袁熙很是擔心,但偏偏他不能拿後世經驗來套,去暗示袁尚許攸可能有異心。
因為袁熙也沒有證據,何況許攸一早便是袁尚的人,深得其信任,袁熙此時多此一舉,只會讓袁尚內部人心不穩。
所以袁熙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因為情報的的滯後性,袁熙尚不清楚曹操一方是如何應對的,但袁尚的試探性進攻,鐵定能將曹操的一些意圖暴露出來。
袁熙猜想,要是曹操沒有派兵抵抗,八成就是將主力派到其他地方去了!
這其實才是他最擔心的,曹操在兗州,可以向著四個方向調兵,其中最危險的,便是劉備防守的那一路。
袁熙只能期待劉備能擋住曹操的進攻,不然的話,袁熙在合肥壽春一帶的防務,也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最後一點讓袁熙擔心的,就是江東的形勢。
孫策遇刺,至今生死不明,江東要是大亂倒也不是最差的結果,要是曹操的勢力趁機上位,那才是一件大麻煩。
想到這裡,袁熙也有對這個時代傳播情報的方式頗有腹誹,雖然他這些年來,有意識投入了不菲的財貨,建立了一張情報網,但相隔千里的資訊,往往也要數月才能傳過來,那時候形勢早就再度發生了變化。
這才是這哥時代限制謀劃佈局最麻煩的那塊短板,除了少數能夠未卜先知的高人,各方的操作,很多都是在沒有得到充分的情報下做出的。
這也是為什麼料事如神的謀士這麼受歡迎的原因,現在大家爭奪天下,如同在打著一局地圖時時刻刻都蒙著黑霧的即時戰略遊戲,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操作,在黑霧裡面會得到什麼結果。
袁熙安頓好呂玲綺,自己則帶著趙雲高順等人進入薊城。
彼時太史慈徐晃已經早兩日到達,袁熙入城的時候,城內百姓也並不知道還有一支軍,所以眾人便在寂靜中依次入城。
袁熙打量著清晨時分的寬闊步道,發覺比自己離開時候變化頗大,道路變得更加乾淨整潔,兩邊的排水溝也挖的很深,上面都覆蓋上了石條,很有大城氣象。
城內的很多房子,先前都是茅舍草屋,如今有的修葺一新,有的乾脆換成了更加結實的磚土屋子,只憑這一點,袁熙也能推斷出薊城百姓今年日子過得不錯,不然若是吃都吃不飽的話,也沒有人力物力去翻新房屋。
聽道街道上車馬的聲音,有人從窗戶裡面探出頭來,看到街上的景象,驚訝的張開了嘴。
有的居民顯然是兵士親屬,連忙急匆匆出來,擁擠在道路兩旁,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家親人的臉。
袁熙見狀,心情卻有些沉重,因為他帶出去的兵士中,十之二三怕是都沒有回來。
雖然這些死難將士的家屬,還能拿到一份撫卹,但是其用度也就能夠支撐幾年而已,而家裡雖有土地,但缺少勞力耕種,所以很多寡婦的出路,也只能是再嫁。
在這亂世之中,能有地種,能吃上飯,就已經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相比之下親人的生離死別的悲傷,會隨著歲月慢慢沖淡吧?
眾人來到府前,袁熙望向和離開前一模一樣,甚至已經稍顯簡陋的大門,心中倒是頗為滿意,看來女眷們還是很瞭解他的想法,要是他在外面打仗,自己府邸卻是修的富麗堂皇,只怕那些出征兵士們的家屬,心裡也會不舒服。
大門緩緩開啟,袁熙縱馬進去,便看到七八個女子,由甄宓領著,站在寒風中等著,見袁熙進來,眾女皆是下拜道:“恭迎夫君回家。”
袁熙撓了撓頭,跳下馬道:“天氣這麼冷,別搞這麼大陣仗,小心受涼。”
他拉著甄宓的手,對眾女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伱們了。”
眾女連道不敢,袁熙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一年沒有回來,似乎和眾人生分了些?
甄宓輕聲道:“呂夫人她.”
袁熙說道:“她在城外守靈三月。”
“你們若是想她,可以找府中馬車過去看她。”
眾女連忙應了,一時間誰也不先出聲,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袁熙會意道:“你們先回房,等會再說。”
眾女這才鬆了口氣,各自回屋。
袁熙拉著甄宓,先是拜會了環氏,又隨後去拜會了甄宓母親張氏,張氏嘆道:“鄴城之事,全賴使君相救。”
袁熙出聲道:“這都是分內之事,不過鄴城也算安定下來,但我總覺得的可能還會發生戰事,麻煩夫人還要逗留一段時間,等鄴城完全平定,才適合回去。”
張氏忙道:“但憑使君安排,不過幽州也是很好的,又很多沒有開發的商路,未必比冀州差了。”
袁熙笑道:“那就有賴夫人費心了。”
張氏聽了,這才面上露出了一絲釋然之色,因為甄家舉家北遷,放棄了很多冀州商路的利潤,所以家族之人謀生也成了問題,頗有些捉襟見肘,剛才她便是試探地詢問袁熙,能否讓甄家在幽州擴充套件經營,在得到袁熙肯定後,她才放下心來。
袁熙見張氏背後伺候的甄榮欲言又止,便出聲道:“高兄經元化先生醫治,傷勢正在痊癒,應無大礙。”
“我如今和袁尚關係還不錯,夫人不用擔心他受到為難。”
甄榮聽了,連忙低頭拜謝。
袁熙拉著甄宓出來,一路回了屋子,袁熙開口道:“你要不要重新認祖歸宗,迴歸甄家?”
甄宓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曾經問過阿母,阿母卻覺得,現在不宜擅動,不然環家甄家,都會被人非議反覆無常。”
袁熙嘆道:“那就暫且委屈你了,等那一天我能讓天下人說不出什麼,到時候行事就方便了。”
甄宓低聲道:“妾只要夫君平安就好。”
她見袁熙相比離開時,臉上多了些風霜之色,不禁有些心疼,說道:“夫君這一年,可是受了不少苦。”
袁熙嘆息,“跟著我的人也一樣,大家都沒有分別。”
“只不過今年死去的人,也太多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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