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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陸遜的話,袁熙沒有表態,而是說道:“不打合肥,如何打壽春?”
陸遜反問道:“使君打壽春是為了什麼?”
袁熙笑道:“伯言問得好。”
“壽春如今全城餓殍,兵士雖多,但大部分都已經羸弱不堪,即使現在給我,也是累贅。”
“唯一能吸引我的,可能就是袁術手下的各類官員了。”
“但這些人也是良莠不齊,各懷心思,要是將其全盤接收,這些投降的人肯定會抱團,反而對於我現在的手下官員形成不好的影響。”
“所以我得想辦法,剔除掉相當一部分人,才不能讓掾屬之間產生失衡。”
陸遜聽了,長出了一口氣,“使君明白的很,遜這句就放心了。”
“恕我直言,如今壽春周圍,還有近十萬大軍,誰先去攻打,誰就是動了馬蜂窩一樣,首當其衝被袁術軍攻擊。”
“使君既然對壽春沒有太大興趣,何必趕著去觸動這個黴頭?”
“既然不打壽春,那又何必急著打合肥,如今圍城拖著便好,等北面曹孟德和袁顯思兩路先打,豈不是好?”
袁熙思索一會,苦笑道:“話雖如此,伯言可知道我為什麼每每親臨戰陣?”
“如今伯言能明白,自然也會理解,我想要首下攻下壽春,拿下擊敗袁術的名頭。”
“這雖然是個虛名,但這個虛名,對我來說很重要。”
陸遜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遜自然知道。”
“當年高祖南征北戰,所依仗的股肱之臣,全都是跟著他一起生死與共過的。”
“主公在帶兵征戰的過程中,能夠獲取部下的忠心,更能逐步建立威望,向天下宣示能親手打敗敵人,乃是天命所歸。”
“高祖便是在這一場場戰鬥中,逐漸讓天下歸附,人心所向。”
“當然也有例外,就是一直獨當一面的韓王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其實是對高祖威望產生了不好影響的,其人也對高祖並不是完全心服,所以才有了之後的禍亂隱患。”
“畢竟亂世之中,誰能夠打勝仗,誰就能擁有爭霸天下的資格。”
袁熙聽到陸遜話中有話,當即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這點氣量都沒有,也走不到最後。”
“至於卸磨殺驢,鳥盡弓藏,雖然能得一時之利,但遲早會遭反噬,七王之亂就是個教訓。”
“這點我可以發誓,伯言儘可放心。”
陸遜聽了,躬身一拜,“遜明白了,當盡心為公子前驅。”
袁熙笑道:“伯言啊,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咱們兄弟誰跟誰啊。”
“依你之見,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陸遜鋪開麻布地圖,說道:“長江以南暫時是不用想了,但江北能佔多少,取決於我們之後的打算。”
“徐州的下邳,和揚州的九江及豫州的汝南接壤,我們想要西進,必然要考慮怎麼守住打下的地盤。”
“打得多了守不住,打得少了,將來再打就難了。”
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我覺得,這座城池,比現在的合肥重要的多了。”
袁熙看到後,有些意外,“伯言怎麼會想到打這座城?”
“若是佔據這裡,我們兵線必然被拉長,將來若是攻打壽春”
陸遜出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十萬人絕非小數目,壽春也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被攻下。”
“現在幾方各懷心思,公子不打下合肥,那幾方也會觀望的。”
“畢竟誰也不想和袁術軍硬碰硬。”
“但這裡就不一樣了。”
“只有打下這裡,才能完全佔據九江郡,為將來圖謀荊州做準備!”
陸遜如今所指的,赫然便是皖城。
袁熙看著地圖,搖了搖頭,“我確實很想吃下來,但是但憑咱們一萬兵,想要打下皖城,似乎有些難了。”
“再說了,孫伯符引誘劉勳的動作,顯然是有所圖謀,咱們去搶他嘴邊的肥肉,不怕他和我們撕破臉?”
陸遜沉聲道:“這就需要公子和其好好談談了。”
“在遜看來,孫伯符攻打皖城,多少還是因為害怕劉勳和自己作對,在其攻打荊州時截斷水路,以至於奪取荊州失敗之故。”
“當然,公子若是取得皖城,孫伯符也不一定放心,但總比劉勳要好得多。”
“對孫伯符來說,皖城只是錦上添花,他現在最想攻打的,是江夏。”
“公子若是提出要皖城,他若是不想橫生枝節,答應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袁熙出聲道:“為什麼在伯言心中,皖城那麼重要?”
陸遜把手一指,“公子請看,皖城的西北邊,便是五百里大山,阻隔了廬江和荊州,是絕佳的天塹。”
袁熙定睛一看,也不禁不承認陸遜說的對,因為那五百里深山,正是後世的大別山。
這個時代,深山密林便意味著蛇蟲猛獸,蹈死之地,加上這地方氣候潮溼,頗多瘴癘,百姓都不願意在其中居住,更別說行軍打仗了。
進入這種地方,能否全身而退全看運氣,所以陸遜稱其是天塹,的確名副其實,相比長江,這潛藏著無數危險的深山可怕多了。
陸遜又道:“公子要是將其拱手讓出,等於將來敵人隨時都能從廬江進攻九江,公子即使打下了合肥壽春,也處於眾敵環伺之中。”
“相反,如過公子將戰線往西推進,北面的豫州部分,交給劉豫州抵禦曹孟德,公子便能安心在九江廬江兩郡經營。”
袁熙聽了,失笑道:“劉豫州可是你的婦翁,伱這麼坑他好嗎?”
陸遜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遜的主公是使君。”
“何況能抵擋曹孟德的,天下寥寥無幾,劉豫州是其中最合適的人選,兩邊各取所需,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袁熙笑道:“好一個合則兩利,我若是現在攻打廬江,要同時信任劉豫州和孫伯符不會變心,可謂是一場豪賭呢。”
陸遜說道:“但也是攻取廬江為數不多的好機會了。”
“等將來孫伯符佔了,我們想要拿到,便難上加難。”
“否則將來荊州之爭,我們也只能幹看著。”
袁熙點頭道:“伯言說的對,但孫伯符手下能人輩出,我們的意圖,他未必看不穿啊。”
陸遜默然,他也承認,自己這個想法,確實有些一廂情願。
袁熙想了想,說道:“即使不打皖城,但九江到廬江的幾個城,還是能佔就佔的。”
“咱們去找公與先生,一起商量下。”
次日劉備軍營之中,陸遜帶著袁熙的口信來了。
陸遜恭恭敬敬對劉備拜道:“見過使君。”
隨即又是一拜,“見過婦翁。”
劉備下座將陸遜扶起,笑道:“賢婿請起。”
他看著眼前的陸遜,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女兒嫁人了,都沒和自己說一聲!
但之前自己受了傷,說來也怪不得自己過世的夫人,但想到對方一輩子脾氣都那麼倔,臨死還給自己出了個難題,劉備就有些頭痛。
袁熙的義弟,成了自己女婿,這算什麼事呢?
他早打聽過,陸遜極受袁熙看重,上來便授了參軍,這可是核心謀士的職位!
劉備多少了解袁熙的作風,那絕對不是個任人唯親的人,其手下這幾年皆是名揚天下,說明在識人上面,袁熙確有過人之能。
就說陳登先前在劉備屬下,也只是掌管農事,劉備從未看出其還擅長兵事,結果陳登在當了廣陵太守後,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事,都做的極為出色,甚至還擊退了孫策和袁術!
劉備每每想起來,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甚至隱隱嫉妒,要是自己有袁熙的眼光,就不至於錯過這麼多人了!
面前的陸遜如此受袁熙賞識,說明其必然有過人之處,自己去世的夫人,反而比自己看得清楚,想來女兒將來的歸宿,也不會差了吧?
想到這裡,劉備看向陸遜的眼光柔和了很多,出聲道:“犬女如何?”
陸遜趕緊答道:“一切安好。”
劉備又問,“我夫人葬在何處?”
陸遜答道:“葬在海西,可要移葬?”
劉備猶豫了一下,長嘆道:“算了,我還不知道死在哪裡。”
“等天下平定再說吧。”
陸遜應了,兩人相對呆坐,氣氛有些壓抑沉悶起來。
陸遜定了定神,出聲道:“遜此次來,是帶公子口信給使君的。”
劉備聽了,說道:“顯弈覺得可以對合肥發動總攻了?”
陸遜低聲道:“相反,公子認為還在還是不是最好的時機,合肥若是被當下,說不定會引來袁術軍的大舉反撲。”
“所以公子想趁著這段時間,去打廬江。”
劉備有些目瞪口呆,這想法也太天馬行空了些!
但他知道袁熙這是派陸遜來通知自己,而不是和自己商量的,當下說道:“袁使君想讓我獨立圍攻合肥?”
陸遜點頭道:“如今公子說,保證使君的糧食供應,其他是圍是打,全憑使君決定。”
“至於將來打下壽春後,公子必有補償。”
劉備聽了,出聲道:“公子都這麼說了,備就依照公子之意行事便是。”
陸遜見目的達到,便起身告辭,劉備送了出來,說道:“戰時軍令不能飲酒,等打完仗,咱們再好好喝一杯。”
陸遜聽了,深深一拜,上馬去了。
劉備立了一會,知道陸遜離開寨子,才反身回去。
他突然停住腳步,望向海西的方向,喟然長嘆,久久不語。
雖然他常常對兄弟說女人如衣服,但另一些話,他也只能憋在心裡。
數日之後,袁熙軍全部撤走,去打濡須口西邊的臨湖,臨湖守軍猝不及防,當日便被打下,然後擋在皖城前面的,便只有樅陽了。
臨湖失陷的訊息,很快便傳到了皖縣,讓很多想要逃難的人們,更是陣腳大亂,這意味他們逃難的路線,幾乎全都被封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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