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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此話一出,群臣大譁,劉協卻不給他們再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朕自有另外封賞,讓他派個兒子過來領封。”
眾人聽了,心中一凜,劉協這一道詔書得操作,輕輕就把壓力重新放到了公孫度肩膀上,這下輪到對方坐蠟了。
遣子為質,也是漢廷對封疆大員的常用操作,連宗室子弟也不例外,劉焉劉虞諸人的嫡子,皆是有過此類經歷,公孫度根本沒有正當理由推辭。
眼下劉協已經開出了條件,不管對方信不信封異姓王,總要有所表示,而且劉協要看的不止是公孫度的態度,還有幽州方面的想法吧?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雖然高祖之後,傳下的規矩是異姓不王,但其實這幾百年來,這規矩被打破過數次,如今天下大亂,為了延續自身存在,漢廷更加丟人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相比之下反而不是個事了。
劉協既然拿定了主意,眾人也只有奉旨,孔融又借題發揮,和已經入朝為官的張邈兄弟趁機將曹操一頓臭罵,和擁曹派的人當場又吵了起來。
廷議在熱鬧的對罵聲中落下了帷幕,擁曹派官員見孔融幾人得意洋洋出了大殿,心道你們就蹦躂吧,真以為孟德公治不了你們?
當初邊讓對人宣揚,說曹操抄襲他的詩,結果被殺了全家,你們真以為天子身邊就安全了?
詔令傳到幽州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此時馬上就要過年,薊城裡面正在舉行盛大的春節慶典。
薊城作為幽州新的治所,第一年的慶典頗為隆重,此時築城尚未完成,薊城不過被只有兩三人高的簡陋城牆圍起來的一大塊區域,倒挺像個巨大的村鎮。
但饒是如此,因為收編容留了諸多流民,人口卻也有了一個階梯型的增長,加上週圍豐富的水系,城裡日夜都有運送貨物糧食的船隻進出,倒顯出生機勃勃,一片萬物競發的模樣。
袁熙帶著內眷祭祀了袁氏祠堂,他抬頭望著先前香案上靈牌上的袁基名字,心情都頗為複雜,自己和其素未謀面,卻是對方法理上的兒子,不得不說,漢制真的開創了幾千年間華夏民族的行為準則。
祭祀完畢,諸婦跟著袁熙出了祠堂,聽到外面街上的喧鬧聲,皆是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袁熙見了,也得知諸人少有出門,便安排了幾輛馬車,讓其在孫禮的護衛下出府遊玩。
他卻是沒有出府,而是來到了書房,檢視這幾日送到幽州的信件。
當看到劉協的詔令時,他不禁對這位小皇帝有些刮目相看,其成長很快,而且行事越發有天子氣度了。
但正因為如此,他的好日子,只怕也過不了多久了。
曹操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有明君氣象的天子成長起來的。
後世也是在天子移駕許縣後,兩邊在半年之內,就明爭暗鬥不斷,當時劉協即使到了許縣,做出曹操也並沒有控制漢廷,反而受到了不少牽制。
曹操是以“貢獻”的名義,進入的雒陽,到了許縣,便是“稟公卿以下”,俗稱就是管飯吃。
在這之前,劉協及臣屬在雒陽過得很是艱難,後漢書記載,“群僚飢乏,尚書郎以下自出採穭,或飢死牆壁閒,或為兵士所殺。”
所以對於曹操的到來,劉協還是頗為感激的,對曹操有求必應,但也保留了自己的相對獨立的行政系統。
例如曹操表奏韓暹張楊有罪,嚇得韓暹逃跑,曹操便笑納了韓暹先前的官職,但當時獻帝以兩人有功,免去了責罰,說明其雖然給了曹操好處,但也沒有完全交出自己的權力。
但這之後,便發生了曹操清理朝野的事情。
《後漢書·本紀·孝獻帝紀》載,曹操殺侍中臺崇、尚書馮碩等。封衛將軍董承為輔國將軍,伏完等十三人為列侯,贈沮俊為弘農太守。
後面一句很好理解,封官封侯,肯定是天子做的,而前面殺人,則特別註明是曹操殺的。
臺崇又坐壺崇,和先前漢庭派出的壺壽同族,獻帝斷無斷自己臂膀之理,那隻能是曹操出於某種目的,開始立威。
但是不是漢獻帝從此服軟了呢?
不,在後世上,漢獻帝是個極為死硬的人,他一直堅持到二十年後的建安二十年九月,方才下詔。
“天子命公承製封拜諸侯守相。”
就是說,直到二十年後,劉協才完全放棄和曹操的爭鬥,將天子承製和任官封爵的權力,交給了曹操,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在這之前,漢獻帝即使身邊的親信女眷被殺光,也一直堅持不放權,就是拿命賭曹操不敢對自己動手。
所以對於劉協這種極為死硬的人,袁熙最初完全沒想去控制對方,而是放手讓其行事,因為他知道,越是逼迫,劉協的反應越大。
此世的曹操,可能要花很長時間,做過很多事情,才能摸到劉協的底線,在這個過程中,他和劉協會逐漸反目成仇,最終完全決裂。
袁熙想了下,開始擬奏表章,但寫了幾遍,都覺得措辭不太合適,乾脆把表章扔到一邊,開始給呂布寫起信來。
他警告呂布一定要當心曹操最近的行動,曹操想要摸清劉協的底線,可能會拿公卿大臣開刀試探,這種行為非常危險,所以袁熙只能提前警示呂布。
他寫完後,猶豫了一下,又寫了一封信給孔融。
天子朝堂上的事情,袁熙也有風聞,在他看來,孔融這人實在是太過頭鐵,這不是妥妥找死嗎?
他寫了幾筆,總覺彆扭,自己和孔融什麼關係啊,寫這封信,對方未必領情吧?
自己怕是看在其夫人女郎份上,才多管閒事的?
畢竟孔融真的被殺,只怕家眷也難逃一死。
不過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按孔融這脾氣,即使躲過了這次,也難逃下次,袁熙雖然知道後世之事,但他也不可能,也沒有能力一個個救過來,只能是盡力而為了。
突然門口被敲了幾下,袁熙應了聲,拉開門一看,卻是甄宓抱著孩子,不由奇道:“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甄宓笑道:“總想著孩子,遊玩也不能盡興,乾脆就不逛了,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
袁熙從甄宓懷中小心翼翼接過襁褓,發現其老老實實地縮著手,瞪著眼睛看著自己,小臉被冬日的寒氣浸潤地微微發紅,不由笑出聲來。
兩人並肩坐在塌上,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甄宓疑惑道:“妾感覺今年格外冷呢?”
袁熙嘆道:“可能會越來越冷。”
他簡單說了今後十幾年的氣候變化,最後道:“接下來幽州這邊頗不安寧,所以我也是有些心急,想著至少在三年之內,在幽州初步建立起多層防線,阻止外族入侵。”
“我現在一州之地,也沒有餘力去修繕長城,更養不了數萬大軍,所以我一直將幽州兵力控制在萬人以下,但即使如此,幽州接下來的日子,只怕也不會好過。”
甄宓疑惑道:“夫君既然早有預見,但為什麼不想選擇相對安全的易京作為治所,畢竟那邊背靠冀州,外族即使南下,也能有更多反應的時間。”
袁熙笑道:“夫人說的對,但我怕數年之內,鄴城也不安全。”
甄宓陡然睜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顯得她瞳孔越發明亮,“鄴城也不安全?”
“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袁熙心道差不多,起碼對鄴城的人們來說,可以說是慘絕人寰。
他出聲道:“你放心,我會盡力阻止。”
甄宓聽了,微笑起來,將臻首靠在袁熙肩膀上,“夫君的話,無論什麼時候聽起來,都讓人安心呢。”
她搖著懷裡已經熟睡的孩子,輕聲道:“夫君想好給孩子起什麼名字了嗎?”
袁熙有些頭痛,總不能給這孩子起名袁叡吧?
這也太怪了!
他頭痛道:“讓我再想想。”
甄宓微微撅起小嘴,“我倒是知道,你先給吳夫人的孩子起名袁謙了。”
袁熙大汗,“昨晚上見到吳夫人,偶然興起,便切名字。”
“咱們這孩子遲遲未能起名,不是顯得慎重嘛。”
甄宓的眼睛這才彎了起來,“妾身逗逗夫君,看夫把君緊張的。”
她壓低聲音,“妾看吳夫人的樣子,只怕還是想離開。”
“夫君就沒有挽留?”
袁熙嘆道:“我不能強人所難,畢竟兩邊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過這事情也不能急,畢竟年後江東會發生些變化,她不一定能走得了。”
甄宓好奇道:“變化?”
“江東如今袁公路一家獨大,就是本初公都不能輕易將其擊敗吧?”
“身為袁公路得力下屬的孫伯符,佔據揚州,聽說那邊治理地頗好,起碼比幽州這邊安全吧?”
袁熙微笑道:“走著看便是了。”
建安元年在短暫的祥和中結束了,但袁熙的話一語成讖,江東確實發生了變故。
袁術終於按捺不住了。
建安二年(197年),袁術在壽春稱帝,建號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
袁術稱帝后,任命九江太守為淮南尹,廣置公卿朝臣,還在城南城北築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壇。
此舉一出,天下震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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