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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的秋雨斷斷續續下了幾天,好在趙雲婚娶當天,倒是放晴了。
袁熙把自己府邸騰出來讓給趙雲,自己和呂玲綺跑到甄家去住了。
甄府裡面能騰出來的地方,自然是甄宓曾經的小樓,自從甄宓出嫁後,裡面幾乎就搬空了,如今稍微打掃一下,兩人便住了進去。
窗外還是下著濛濛細雨,導致袁熙和呂玲綺的婚期也推遲了幾日,這讓袁熙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幽州很多事情還在等著自己去辦,放在呂玲綺懷裡的手不覺加重了力道。
呂玲綺本來趴在窗戶上,臉紅紅的,眼角都出現了一絲媚態,如今乍然吃痛,不由心中大怒,反手一肘打在袁熙胸前。
袁熙撲悶哼一聲往後便倒,倒嚇了呂玲綺一跳,反手拉住袁熙腰帶,卻發覺對方在自己懷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反被氣笑了,胳膊肘往後猛搗,打得袁熙連連求饒。
袁熙復又坐正身子,呂玲綺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若是急著回去,去幽州辦也行。”
袁熙笑道:“不差這幾天了,何況是要給溫侯一個交代。”
“不過看這天氣,來年收成怕是不怎麼好,雖然有漢瑜先生坐鎮幽州農事,但這氣候越發寒冷,卻讓人有些擔心。”
“我更擔心的是,黑山通道開啟後,幽州和南匈奴那邊就要有所接觸了。”
“幾十萬南匈奴和黑山軍還不一樣,畢竟和漢廷幾百年來關係複雜,南北匈奴要是再度勾結起來,天下形勢就麻煩了。”
“不過南匈奴這麼多人也不能一刀切死,裡面有打家劫掠的,也有老實本分的,好多和邊地漢人羌人雜居,早就分不清楚了。”
“何況這裡面絕大部分人都是在大漢編戶齊民的戶口上的,嚴格來說屬於正統的大漢子民,和塞外的北匈奴還不一樣。”
“而且其本來就是因為羈縻政策,被用來對付北匈奴的,但這百年間有些該得到的東西,漢廷也沒有給他們,導致兩邊離心離德,今後如何對待他們,也是個麻煩事。”
“聽說你隨溫侯在幷州五原長大,那裡有不少南匈奴吧?”
呂玲綺仔細回憶起來,說道:“確實不少。”
“嚴格來說,呂家在當地不算平民百姓,雖然淪落了,但有自己的田宅院落,多少也算良家子弟。”
“據阿父說,其小時候雖然也要種地,但家裡卻沒缺了他習武的花費,畢竟在北地邊塞民風彪悍,子弟不習武,根本保不住家產。”
“幷州胡漢雜居,風俗其實頗為野蠻,相互之間打架鬥毆乃是家常便飯,我小時候也常常見到阿父鼻青臉腫回來。”
袁熙沒想到呂布也有吃癟的時候,不禁笑出聲來,“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溫侯?”
呂玲綺也是忍俊不止,“那時候田地澆水,田宅劃線,常常要分先後,北地規矩是誰最後站著,誰就先澆水,所以幾十上百人混戰在一起,摔角拳鬥,無所不用其極。”
“阿父雖然厲害,架不住人多,而且都知道他強,所以大家上來一起聯手對付他。”
袁熙驚訝道:“這也太不公平了,溫侯不找人論理?”
呂玲綺無奈道:“阿父要面子,這種事情他不屑去說,所以吃了不少虧。”
袁熙嘆道:“在打架上溫侯倒是光明磊落,不過想想,這個天下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
“就像現在天下相爭一樣,誰先冒頭,誰就會被群起攻之,沒有人會和你講公平。”
“溫侯比別人更早體會到這個道理啊。”
呂玲綺道:“確實如此,不過當時邊地各族,也都是願賭服輸,畢竟誰也不敢壞了規矩,不然下次連澆水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當時五原多族雜居,匈奴人,鮮卑人什麼的,我們漢人倒無所謂,倒是匈奴和鮮卑貴族因為祖上的仇恨,時常起衝突。”
袁熙一愣,“只是貴族?”
呂玲綺白了袁熙一眼,“要不怎麼樣?”
“那些貴族需要面子和正當的理由來維繫自己地位,當然要爭取壓過對方。”
“下面的平民百姓,卻是要吃飯的,誰會為了什麼祖上幾百年前的爛事打生打死?”
袁熙若有所思,“有些事情我還是想當然了,看來這次回幽州,有時間我要沿著幽州幷州邊塞,去親眼好好看一看當地的風土人情,慎重思慮,才好決定對於南匈奴這些外族的做法。”
“畢竟如果本來是可以爭取的,卻把他們推到對立面上,打沒有意義的仗,吃虧的只會是兩邊的百姓。”
呂玲綺點頭道:“確實,我小時候見過的南匈奴貴族,有強狠蠻橫的,也有腦子清醒的,並不能一概而論。”
袁熙沉思起來,現任的單于呼廚泉,從後世歷史上來看,是個頗為左右逢源的人,其是否真心歸附朝廷,還是包藏禍心,自己之後還是要想辦法查清楚。
不過呂玲綺小時候,還真是喝了不少牛奶羊奶啊。
他正思維跳躍,想入非非,呂玲綺鼻息越發粗重時,園子裡有僕人打著傘,端著木盤,匆匆往角落上的一間小屋走去。
那木盤上依稀是一碗飯,兩碟菜,僕人走到屋子面前,看守的孫禮見了,起身開啟門閂。
那僕人推開門,將木盤放在門口地上,趕緊退了出來,孫禮嘲笑了一聲,又把門閂插上。
呂玲綺輕聲道:“咱們是不是抓錯了人?”
“這些日子審訊幾次,看楊鳳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楊醜參與了懷城之亂和追殺師父之事。”
“如今她的處境,也沒有必要撒謊啊。”
想到前日和楊鳳的見面,袁熙沉默不語。
楊鳳一開始頗為死硬,連華佗熬的藥也不肯喝,只是一心求死。
袁熙為了從其嘴裡挖出黑山軍的秘密,用楊鳳帶的把幾百軍士要挾,楊鳳雖然憤怒,但還是喝了藥,並多少透露了些黑山內情。
袁熙漸漸才明白,楊鳳在黑山軍中地位超然,和張燕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對人情往來並不在意,所以對黑山很多事情並不怎麼知情。
袁熙瞭解後,語帶譏諷道:“怪不得張燕會把你作為棄子,如今他已經歸順漢庭,你卻淪為階下囚,原來你對他來說毫無用處,甚至是個阻礙。”
“是不是覺得很傻?”
“什麼,他歸順了漢庭?”楊鳳有些不可置信,“你別想騙我!”
袁熙拿出漢庭發給各州的詔令,說道:“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
楊鳳接過一看,手指緊緊捏了起來。
她自然明白,這公告的詔令是真的,張燕真的背叛了自己!
她慘笑道:“張燕,你眼裡還有黃巾軍當初的志向嗎?”
“你背棄了我,背棄了黃天!”
袁熙冷冷道:“口氣倒是不小,你能代表黃天?”
楊鳳惡狠狠瞪來,“你們這種蛀蟲,早該隨著這腐朽的天下一同陪葬!”
“遲早會有人繼承黃天之志,將這天下蕩平掃清!”
袁熙冷笑道:“難不成你說的是曹操曹孟德?”
楊鳳驚訝地抬頭,“你也知道?”
她隨即不屑道:“這也難怪,假借太平道造謠,想要搶奪真人位置,這種下三濫的事也只有你這種對黃天不敬的人才做的出來。”
袁熙冷笑道:“你看中的曹孟德,做的事情和我是一樣的。”
“你能做得,我做不得?”
他現在已經確定,楊醜背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曹操,說來曹操還挺本事的,能把楊鳳唬得團團轉,給人做嫁衣而猶不自知。
這樣算起來,麴義戰死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曹操,自己想給他報仇,可就難了,絕非一時半會能夠做到。
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有可能曹操直到老死,自己都無法奈何對方,想到這裡,袁熙心裡極為憋屈。
他冷冷道:“什麼真人假人,大家都是騙子,大哥不說二哥,張角不也騙了天下人?”
“他要拯救天下,把天下鬧得分崩離析,結果被人利用摘了桃子,可笑。”
楊鳳聽了,低吼一聲,起身就要向袁熙撲來,然而她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呂玲綺擋在前面,輕輕一擋,楊鳳就倒跌回稻草堆上。
楊鳳吃力坐起,喘了幾口氣,眼睛死死盯著袁熙,“你知道什麼,你們這群魚肉百姓計程車族豪強,也配說他!”
袁熙見話不投機,不屑道:“根子在漢靈帝,所以黃巾起事,不少士族也參與了。”
“但出發點正確,最後卻走歪了路,我只能說張角這人管殺不管埋。”
楊鳳低吼起來,“你知道什麼!”
“他”
她隨即反應過來,閉口不言。
袁熙冷笑道:“怪不得,你怕是在黃巾軍中地位不低吧。”
“口口聲聲黃天之志,這些年來黑山軍縱兵劫掠,荼毒百姓,也是黃天之志?”
“你放心,我不把你榨乾前,是不會讓你死的。”
楊鳳盯著在自己眼前轟然關上的木門,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這兇虎如此蔑視黃天之志,自己要不是受了要挾,早就和其拼命了!
如今袁熙和呂玲綺談論著楊鳳,呂玲綺嘆道:“那說來說去,害死師父的真正凶手是曹操?”
“這楊鳳,其實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想想也挺慘的。”
袁熙淡淡道:“沒什麼慘不慘的,在其位不謀其政,不約束黑山軍,放任其劫掠荼毒百姓,那和她口中作惡計程車族有何區別。”
“上位者無能該罰,上位者作惡該死。”
呂玲綺知道袁熙指的是漢靈帝,掩口笑道:“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不怕漢廷和你算賬?”
袁熙淡淡道:“漢廷建立之初,確實拯救了天下蒼生,但子孫不孝,屢做失德之事,早已經將祖宗的功績揮霍乾淨。”
“既然對不起天下人,那就不能怪天下人反了。”
呂玲綺剛想說話,就見有婢女上來,口中說道:“使君,門外有人來送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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