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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見曹軍悍然動手,不由大怒,喝道:“住手!”
“天子絕不會下詔,令汝等殺人!”
“你們跟我去見天子,辯個分曉!”
曹純冷笑道:“天子既無詔令,那就是使君說了算!”
“全都殺了!”
見自家的家眷也被曹兵亂刀揮砍,老幼婦孺哀嚎遍地,張邈張超破口大罵,便要衝過去阻止,結果被曹兵踢倒在地,爬不起來。
孔融目眥欲裂,見帶著自己入城的偏將在岸邊抽刀抵抗,卻被曹軍十幾只長槍穿透身體,屍體倒入水中飄走。
不過片刻,張邈兄弟家眷全被砍死,餘下的陳留兵士百姓見了,紛紛重新游回水中,卻被曹軍發箭射死,水面上漸漸飄滿了屍體。
孔融滿臉苦澀,對張邈道:“孟卓,是我害了你啊!”
張邈張超滿臉憤恨,“文舉,不要說了,等面見天子,我必然上表彈劾曹賊,絕不會和其善罷甘休!”
孔融咬牙切齒,“曹操無恥小人,吾必和其不死不休!”
面對曹兵,孔融也無能為力,只得令人將張邈張超抬入馬車,讓車伕趕著離開,臨走時孔融對著曹純狠狠啐了一口。
曹純身邊偏將走來,按住刀柄,悄聲對曹純道:“將軍,要不要派兵跟著,到無人處把他們殺了?”
曹純略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如今孔融是天子使節,沒有正當理由,不好動手。”
“他們要是出事,誰都知道使我們乾的,在天子面前,使君也不好解釋。”
“先前使君吩咐留得他們幾人性命,說明這幾個人不值一提,讓他們走好了。”
孔融張邈的馬車孤零零離開,身後的陳留兵士百姓無處逃,盡數被殺,濮陽城終於是被曹軍攻陷。
兩年前由呂布張超發起,袁熙暗中推動的陳留之亂就此平息,至此曹操終於平定了兗州全境。
之後張邈奉天子詔令開城投降,濮陽陷落,全城被屠的訊息傳到鄴城時,袁熙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兗州戰亂如此結束,真的值得嗎?
為什麼張邈投降,曹軍還要屠城?
袁熙離開懷城時,很清楚地瞭解到天子詔令裡,可沒有屠城這種命令!
曹操鑽了詔令空子,這顯然是殺雞儆猴,但問題在於,這是為了震懾大臣,還是震懾劉協?
袁熙覺得,曹操用意絕對不是為了噁心孔融張邈這麼簡單,他從中嗅到了一絲兇險的氣味,其如此有恃無恐,只能說明天子身邊的曹操勢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想到這裡,他給呂布寫了封信,讓其小心曹操動向,要是呂布鬥不過曹操,那懷城就會變成第二個許縣,曹操便能毫無顧忌的控制劉協。
袁熙心裡沒底,自己對呂布是不是期望過高了?
當下看來,這個大將軍位子,呂布未必擔得起來的啊。
同時袁紹也得到了張邈投降的訊息,召袁熙過去議事。
袁熙走出屋子,發現園子裡面呂玲綺正在和郭嘉夫人董氏說話,一旁的郭弈坐在石凳上,讀著手裡竹簡。
他突然記起,鄴城府裡家眷本就不多,先前他離開鄴城的時候,帶走了環氏母女,後來又讓太史慈把家眷帶去廣陵,於是府裡便只剩下郭嘉的夫人兒子了。
如今看來鄴城這邊也不適合留人了,曹氏帶著郭弈,處境也不好過,還不如讓其去薊城生活,而且郭弈一直讓曹氏帶著也不是個辦法,想要上進,總要薊城義學走一遭。
想到這裡,他走向前去,摸著郭弈腦袋,笑道:“想不想去見阿父?”
郭弈立刻答道:“想。”
袁熙笑了起來,對曹氏道:“這兩年辛苦夫人了,此間事情一了,我便把夫人孩子送去薊城。”
董氏連忙道謝,袁熙此時卻是心中一動,開口道:“夫人和車騎將軍董承,有無關係?”
董氏驚訝地抬起頭來,“使君如何知道?”
“妾身確實是和其有些遠親關係。”
袁熙聽了,對呂玲綺失笑道:“這說來,都是一家人了。”
董承先前依靠曹操對付白波軍,結果曹操剷除了白波將領,立刻掉頭對付董承,把董承嚇了個半死,趕緊投靠了呂布。
如今兩人為了共同對付曹操,被抱團取暖,也算是盟友了,所以袁熙才對呂玲綺有此一說。
不過袁熙也不沒怎麼在意,光憑董氏一個女子遠親,很難和董承攀上關係,所以他和董氏說了幾句話,便趕去見袁紹。
果不出預料,袁紹是叫袁熙過來,商討如何勸降東武陽的臧洪的。
袁熙聞弦而知雅意,知道袁紹本人拉不下這個面子,當下說道:“這事情交給我好了。”
“我身份特殊,屬於袁氏,但又相對於獨立使君,又是天子使節,臧洪應該也會好好想想。”
“天子詔令雖然不是直接給臧洪的,但詔令本就模稜兩可,我去拿著說服臧洪,應該會有用處,畢竟曹操都能拿詔令來騙張邈兄弟。”
“臧洪要是不傻,即使看出來也不會說破,畢竟東武陽是個死局,除非他想拉全城的人陪葬。”
袁紹聽了,冷哼一聲,“他要是腦子沒問題,何至於幹出這種事情!”
袁熙笑道:“確實,我也不理解,他想救張邈,完全可以發兵去救,何至於舉城反叛。”
“其怕不是把使君和曹操看做一夥了。”
袁紹冷哼一聲:“愚蠢!”
“要不是沒有天子調解,我必然破城殺之!”
袁熙勸道:“先不管對策,臧洪這種行為,會被天下傳頌為忠義之行,使君若殺了他,必遭天下非議。”
袁紹冷哼一聲,他不得不承認袁熙說的是事實,現在他和臧洪兩邊都無法回頭,要不是有袁熙出面調停,袁紹是要必殺臧洪的。
不然若是留著臧洪性命,長此以往部下想反就反,袁氏威望何在?
今日有了天子做擋箭牌,若能解決,天子和袁氏兩邊都有面子,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想到這裡,他點頭道:“可,我讓田豐陪你同去。”
袁熙領命,又道:“如何處置臧洪?”
袁紹略一沉吟,“東武陽是不能讓他呆了。”
“甚至冀州這邊,也不適合他留下。”
“你想辦法把他帶走,隨便你安排到幽州還是徐州,別來讓他出現在我面前就行。”
袁熙苦笑,臧洪這種腦子軸的人,自己還真的難以安排,不過袁紹既然提出來了,自己也得答應,畢竟自己幫袁紹解決麻煩,對方肯定也是有回報的。
他當下應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動身去去東武陽,順利的話,百十里的路程,幾日便回。”
袁紹面露欣慰之色,“你辦事,我向來放心。”
袁熙起身離開的時候,袁紹叫住了他,說道:“你替袁氏做了不少事情,也受了不少難處,我都記著。”
袁熙聽了,躬身一禮,便出去了。
袁熙帶著田豐趙雲,並幾百兵士,出訪東武陽,事情竟然出奇的順利,之前猜想可能會有的波折一概沒有發生。
袁熙到了城下拿出天子詔令,進城見了臧洪,含糊其辭地說是劉協的意思,臧洪在得到了城內兵士百姓既往不咎的承諾後,便同意開城投降。
袁熙見臧洪頗為乾脆,驚訝之後才醒悟過來,當年臧洪敢做酸棗聯軍的盟主,說明其對於漢室還是很忠心的,所以天子詔令對他來說,是極為有說服力的。
不過這人雖然敢作敢當,但腦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樣,怎麼安排他對袁熙來說,還真是個麻煩事,誰知道哪天臧洪會不會想不開了,轉過頭來和自己作對?
此時他和田豐站在城頭,看高覽軍魚貫入城,田豐拍了下城頭牆磚,嘆道:“這次一來一回,老夫竟然沒有起到分毫作用,真是無趣!”
袁熙哈哈一笑,他也沒想到臧洪如此乾脆,以致於田豐來時摩拳擦掌,想要大噴一場的意圖完全落空了。
他趁機道:“小子有事求教,依先生所見,如何安排臧洪?”
田豐來時便得知袁紹意思,捋著鬍子道:“本初公這要求,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誰敢輕易收留行過背叛之事的手下?”
袁熙心中一動,“那溫侯不也…….”
田豐冷然道:“這是個持身立道的選擇。”
“若不能對堅持的道義一以貫之,做事為了利益沒有底線,即使能一時得到很多人的投靠,但終究會出亂子。”
“投靠這樣的主公,說明那些人本來就是趨利忘義之徒,若是主公失勢或處於困境,他們馬上便會選擇更為強大的一方。”
“這些人只能共富貴,不能同貧賤。”
袁熙聽了,若有所思,這不就是後世的曹操嗎?
雖然其為了招攬人才,提出了重才不重德的說法,也確實吸引了大批有才有志之士投靠。
但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單純為了利益和強大,才投靠了曹操,但對於曹操本身的忠心,卻沒有多少。
所以在司馬氏篡魏時,曹操當年的臣子,少有出來反對的。
雖然其中有曹氏失了人心的緣故,但也說明,這種選拔人才的機制,還是很有隱患的。
官渡之戰中,許多曹操的屬下暗自投靠勾結袁紹,便是明證。
曹操也知道其中牽涉的人太多,以至於無法追究,故而一把火燒掉。
從這點上來看,曹操氣度還是很大的,包括張繡縱兵殺死了曹昂曹安民典韋等人,曹操最後還能與之結為姻親,袁熙自忖是做不到的。
換他自己,必然是往死裡報仇,不死不休。
袁熙本以為曹操這種做法,才是作為主公的氣量所在,然而用田豐的說法,曹操這種做法叫沒有原則。
這對袁熙來說其實是個鼓勵,畢竟按照他現在的想法,更貼近於後世為關羽報仇的劉備,準備為麴義的事情和黑山軍死磕。
袁熙也知道自己這種做法有些意氣用事,但他的心裡的行事做派,確實更傾向於劉備,而不是曹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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