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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夫婦大喜,轉頭一看,卻是個約莫十三四歲,面黃肌瘦,精神疲憊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麻衣,赤著一雙腳,上面滿是血口,已近開始化膿。

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卻閃著難明的光芒。

年輕婦人道:“聽你口音,是泰山郡那邊的?”

“怎麼流落到平原來了?”

少年眼神一黯,“城裡都被屠了,我跑了出來。”

年輕男子嘆息道:“確實,那曹操軍太過狠毒,如今袁軍和他們狼狽為奸,來攻打咱們平原,你這運氣實在是不好啊。”

少年低下頭,隨即又抬起頭來,毅然道:“算上我,就有兩個男子。”

他指了指女童:“如此你們便可以帶她進城了。”

年輕夫婦相視一眼,面有喜色,年輕婦人開口道:“但這樣的的話,伱進去便要被拉去守城”

少年道:“只要進城,誰也逃不過,不是嗎?”

年輕男子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謝小兄弟了。”

隨著隊伍移動,四人果然順利進了城,年輕婦人拉著女童進了城門,回頭看時,卻見先前的那對夫婦,抱著兩個女童黯然離開了。

剛一入城,年輕男子和少年便和十幾人一起,要立刻被帶去城頭。

女子拉著的女童哭了起來,年輕男子上來,和母女低低說了幾句話,士兵便喊了起來,男子只得跟著去了。

年輕婦人見少年要也要離去,連忙過去,把懷裡的一塊麵餅遞給他,說道:“你留著罷。”

少年捏緊麵餅,揮了揮手,轉頭跟著士兵往城頭而去。

他將尚有餘溫的麵餅放入懷中,跟著士兵踏上冰涼的青石階梯,腳掌上的疼痛越發明顯。

士兵將十幾人帶上城頭,過來幾個伍長,先後挑人離去,先前的青年男子也被帶走。

待到最後一個老年伍長過來,只剩下少年在內的幾個男子,皆是被挑剩下的,那老伍長看了看,嘆道:“湊活用吧,跟我來。”

少年走在冰涼的城頭上,腳上越發難受,姿勢也一瘸一拐了起來,老兵把他們帶到一處城頭,轉頭看到少年的樣子,冷哼道:“鞋子也沒有?”

“等晚上把你腳凍掉,你還能靠一雙手走路?”

他四處看了看,走到一個傷兵跟前,刺啦一聲撕掉他半幅衣襟,又找了根麻繩遞給少年,說道:“把腳包一下。”

那傷兵罵罵咧咧道:“老吳,你想凍死我?”

老伍長回罵道:“都這樣了,還在這蹭飯呢,趕緊自己下去,別給老子添麻煩。”

那傷兵罵罵咧咧,卻不敢回嘴,他本來已經不適合守城了,只為能吃上兩頓飯,才在這城牆上賴著,不然他這個樣子到了城裡,也沒有本事掙飯吃。

少年把麻繩撕成兩股,用破布把腳包了,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老伍長看著面前歪歪謝謝站著的五六個人,嘆了口氣,說道:“你們要做的,就是敵人攻城時候,把他們推下去。”

有個人出聲道:“有武器嗎?”

老伍長哼了一聲,“便是有,給了你,你會用?”

“到時候城頭上來人,搶他們的便是了。”

那人叫苦道:“赤手空拳怎麼搶啊?”

老伍長指了指地上的幾根竹竿:“自己想辦法磨尖,對著人捅就是了。”

“今晚你們守好城頭,明早便有飯吃。”

說完他也不管眾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縮著身子打盹去了。

眾人只得嘟嘟囔囔地站在城頭吹風,少年走到城牆邊上,藉著落日的餘暉,看到遠處有一條橫跨天際的細線,那應該是濟水了。

他隱隱約約看到,那條細線上像有很多螞蟻的蠕動,心道難道是有人在渡河?

如今黃河濟水枯水,很多地方河床裸露,看來那袁紹軍度過濟水,便肯定會來攻打此地了。

剛才排隊進城時,少年聽旁人說,這些日子軍佔領了平原城,渡過黃河,將黃河河濟水之間的數座城池都佔了。

如今他們就要度過濟水,攻打濟水以南的郡縣了!

想起在費縣被殺死的爹孃,他不由握緊了拳頭。

十幾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少年已經適應了城頭上的生活,雖然一天兩頓飯,每頓也有兩個野菜和粗糧混起來的半生不熟的麵糰,但畢竟比他先前逃亡時,吃野果草根的日子好多了。

但就是這樣的好日子,在某天清晨戛然而止。

和他一起守在城頭的男子,剛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一支箭矢就穿透了他的脖子。

少年眼見箭支從男子後頸鑽出,帶出一股鮮血,男子倒在地上,四肢抽動幾下,便斷氣了。

他啊的大喊了一聲,幾個打瞌睡的兵士警醒過來,隨即便被鋪天蓋地的箭雨覆蓋。

城頭上隨即響起了示警的鼓聲。

少年趴在城牆後面,看著幾個躲閃不及的人被箭雨射穿,此時老伍長一個翻滾,躲到少年身邊,罵罵咧咧到:“怎麼這時候攻城,還讓不讓人睡個好覺了!”

少年支起身子,想透過箭孔看看外面的情境,被老伍長一把按住頭,吼道:“你瘋了!”

話音未落,他們身後一身巨響,有東西砸在城頭,石屑紛飛,激射到空中,然後落得城頭滿地都是碎石。

老伍長罵罵咧咧道:“見鬼了,還有投石機!”

石彈和箭雨的破空聲不斷,一直持續了半刻鐘,才漸漸緩了下來,隨即停住。

城下有個大嗓門的聲音隨即響起,大致意思是袁氏奉漢室之名,前來解救於凌百姓,如果城內的人立刻投降,便可平安無事。

老伍長聽了,嘆道:“看這樣子,縣令怕是要投降。”

少年奇道:“為什麼?”

老伍長冷笑一聲,“你也不看看,直到現在了,除了你們這群炮灰,正規兵士哪裡出現過,都在城下面躲著呢。”

少年目瞪口呆:“我們是炮灰?”

老伍長不屑道:“要不然呢?”

“這守城兵甲器械的錢,只怕好多都被貪了,連一隻整齊的幾百人守軍都湊不出來,要不然怎麼會哄騙你們上城頭守城?”

少年更是震驚:“那老丈你怎麼還在這?”

老伍長哎了一聲,“這不是家裡有人要吃飯麼,於不誰來這裡送死啊。”

少年說不出話來。

袁熙此時正在於凌城下。

他騎著馬等在左翼,左邊是張郃,右邊是趙雲。

這半個月以來,袁譚連續攻克五六個縣城,一路狂奔狂飆,越過黃河,渡過濟水,帶著大軍壓到了於凌縣城下。

袁譚看了探子回報,感覺這縣城不堪一擊,所以甚至沒有步步推進,安營紮寨,而是趁著天黑奔襲十幾裡地,直接打到了城下,想著直接攻下於凌,然後大軍進城歇息。

袁熙這些天學了不少東西,但隱隱約約總覺得,事情有些太順利了。

這五六個縣城,最多的城裡也就數千人,加起來也不過萬人,這還不算其中好多是平民百姓。

但田楷的兵呢?

堂堂一個青州刺史,先前能拿出幾萬人對峙,如今卻是不守城了?

他昨晚跟袁譚提過,袁譚只是不以為意道:“縱使田楷全軍俱出,我也不怕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袁熙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就是說不出來。

徐州那邊,真的不會來人嗎?

而且袁譚是不是太順了,過了濟水不紮寨,是不是有點太急躁了?

袁熙明白袁譚是想搶時間,這次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但是軍中的糧食卻已經消耗過半。

說來可笑,就是因為戰事太過順利,死的人少了,剩下吃糧食的人多了,糧草才比預期的消耗得快。

本來按照預計,應該至少已經死掉一萬人了,如今才死了千把人,傷兵倒是不少。

昨晚沮授提到這個問題時,也是連連搖頭,對於這種情況,他也沒有好的應對之策,只能派人去鄴城調糧,但很快好黃河濟水,一時半會根本無法運到。

袁譚見兵士在城下喊了半天話,城裡沒有反應,突然之間,城門大開,一支百十人的軍馬衝了出來,直奔袁譚本陣!

帶頭的是個偏將,只見他縱馬挺槍,直往袁譚衝來!

袁軍沒有想到對方有如此勇氣,頓時大譁,正在這時,一將從袁軍本陣奔出。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顏良!

他手中丈二大刀拖在地上,拉出道道火星,竟是直接迎往敵將!

那偏將見了,也是大喝一聲,直衝而來,兩騎越來越近,在還有數丈距離時,那偏將手一抖,挺槍刺向顏良面門!

下一刻,顏良大喝一聲,胳膊瞬間漲大幾分,長刀閃電般從地上彈起,狠狠砍在敵將腰部,那偏將竟被這一刀砍得身子飛起,甲冑破裂,腰部鮮血狂噴,落地時已然斃命。

袁軍這邊歡呼響起,袁熙心中暗歎,這就是冀州第一猛將,前幾座城膽敢出來挑戰的將領,都被顏良一合秒殺!

顏良衝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青州兵想要逃回城,沒想到城門早已關閉,頓時罵聲不絕。

城頭上老伍長對少年嘆道:“看到了吧,先死的都是老實人。”

袁譚見狀,大聲喊道:“全軍攻城!”

上萬人浩浩蕩蕩揹著土包,往城牆湧了過去。

一支支隊伍開出,分別向各處城門包圍而去,袁熙也帶著趙雲去堵東門。

他剛到地方,本陣卻響起了急促的鳴金收兵聲。

出事了!

袁熙立馬喝令隊伍前後變陣,緩緩往本陣退去。

一路上他看到攻城的兵士紛紛亂亂往回跑去,各部將領努力喝止,費了好大力氣,才沒有釀成潰敗之勢。

袁熙見狀鬆了口氣,要是真的潰散,自己人相互踩踏,還沒打就敗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就是帶幾百上千人和幾萬人的差別了,帶的人越多,指揮的難度便級數般增長,一旦出現問題,造成的後果越嚴重。

他讓趙雲整頓隊伍,打馬來到袁譚身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袁譚臉色陰沉:“敵人援兵來了!”

“一來就是三路!”

眾將議論紛紛,袁熙聽了一會才明白,斥候回報,三路大軍正往這邊過來,對袁軍形成了包圍之勢!

一路是田楷的青州兵,至少上萬人。

一路是北海孔融,人數至少三千。

最後一路打著的是徐州劉備的旗號,人數至少五六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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