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崽崽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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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上次被女兒擔心“會變醜”,此刻聽到小不點的讚美,顧宴辭第一次因顏值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喜悅。
面上,卻仍是那副淡漠模樣。
“誰教你這麼哄人的。”
吱吱彎眸傻笑。
“手伸出來。”
吱吱嘿嘿一笑:“手手在這裡,爸爸。”
抬手穿好袖子。
穿毛衣的大業完成。
吱吱艱難地撥開頭髮,裡面深灰色的睡衣領口露了出來。
顧宴辭眼眸微沉。
他好像沒給吱吱換睡衣。
罷了。
今晚還要睡覺。
他指導著小不點把褲子、襪子穿好,吱吱從床上滑下來踩在拖鞋上。
全身上下只剩凌亂的頭髮需要處理了。
顧宴辭拍拍她的腦袋:“現在去客廳。”
“梳頭髮嗎?爸爸。”
“不梳。”
有了還沒換好的睡衣在前,顧宴辭很快接受了自家女兒頭髮凌亂的獨特造型。
反正在家裡,不礙事。
沒有人會看見。
晚上睡覺還會亂的。
梳了沒用。
更何況他沒進修“扎馬尾”這項高階技能。
處理好了吱吱,他轉身去洗漱。
家裡沒有其他人,想到昨晚吱吱看電視時無比專注的模樣,顧宴辭只能放任吱吱看半小時的《西遊記》。
洗漱時,多一個人過來幫他帶孩子的想法浮現在腦海,又驀地降了下去。
明天阿姨回來,用不著他。
不過,還得再請一位阿姨,另一個人收拾時,還能有人照看她一會。
吱吱的獨自生活能力比他想得要差,很多他三歲時習慣的東西,比如穿衣、獨自睡覺吃飯看繪本,小不點卻接受不了一點點。
留她一個人在客廳,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剛洗漱完,宋時衍的電話打了過來。
“怎麼樣,昨晚睡得怎麼樣,吱吱沒抱著你睡一晚?”
顧宴辭想到晨間床邊緣的那一幕,語氣淡淡又十分堅定:“沒有。”
只睡了一會,不是一晚。
後來她拱走了。
宋時衍訝異:“沒想到你還真能說服吱吱一個人睡。也是,能解決得了那群老狐狸,還管不了一個小女孩?既然你這麼能幹,我今天就不過去了,週六好好享受你的假期,拜拜拜拜。”
“你...”
嘟嘟嘟。
電話已掛。
“來”這個字沉重地消失在空氣裡。
“爸爸,你不開心嗎?”吱吱歪頭,關切地蹦到沙發旁邊。
顧宴辭:“沒有。”
只是體會到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一想到還得跟吱吱“戰鬥”,顧宴辭頭疼。
她太黏人。
他理想中計劃的相處模式完全無法實現。
往往,他原本只想平靜地說一件事,但為了清掉兩個人的距離,不得不嚴肅一點,扮成嚴父模樣。
始作俑者渾然不知,捏著小羊玩偶,讓它在沙發上來回跳:“羊羊出擊——!”
生活裡,顧宴辭很少出現“洩氣、無奈”亦或者“不順吃癟”之類的小情緒。
除了工作,沒有什麼能影響他。
吱吱挪過來,操縱著小羊,準備讓小羊“翻山越嶺”,跳過顧宴辭的膝蓋,抵達另外一側沙發時,顧言辭沒忍住,懲罰地戳了戳始作俑者的小腦袋瓜。
“不要點我的頭。”吱吱捂著額頭小聲說。
顧宴辭面無表情地又戳了一下。
“爸爸!”
小糰子雙頰微鼓。
他又戳了一下臉。
像棉花糖一樣,雙頰陷了下去,手感不錯,體驗感意外的好。
吱吱放下小羊,氣勢洶洶準備反攻,顧宴辭收回手,起身離開戰場:“早餐吃肉包。”
五個字,化解了所有情緒。
吱吱眉眼彎彎,蹦躂著拉上顧宴辭的衣角:“爸爸,你真好!吃肉肉。”
顧言辭淡淡“嗯”了一聲。
沒有幼兒園文憑的小朋友,確實挺好。
好忽悠。
早餐是顧宴辭醒來後讓飯店送來的,連同午餐一起訂好。
下午還有下午茶。
“爸爸,我不想你去那裡。”
吱吱咬著大肉包,指著書房的方向說。
不去書房自然不行。
昨天落下的檔案,今天必須處理,且其中有兩份重要檔案要仔細看一遍,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
小不點活潑愛鬧,想讓她安靜比登天還難。
看電視雖然能暫時解救大人,但不是長久之計,更不能讓她對電視上癮,養成壞習慣。
顧宴辭轉頭,提出了一個要求。
“可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吱吱眨巴眼睛。
“如果能三十分鐘不說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我下午不去書房。”
他沒有去書房的計劃,今日依然準備在客廳辦公,只是需要半小時的安靜時間。
“不騙人!”
“嗯,不騙你。”
吱吱不知道三十分鐘有多長,沒有一點點時間概念,只是被顧宴辭的“不去書房”獎勵所誘惑,只要能讓爸爸不去書房,讓她什麼都可以。
就算讓她一個月不吃肉,她也敢應。
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九點,顧宴辭坐在沙發上,吱吱坐在他旁邊。
“開始計時,鬧鐘響,你才可以說話。”
吱吱小雞啄米地點頭。
顧宴辭接著看昨天剩下的檔案。
安靜了一小會。
顧宴辭翻閱檔案時無意識地朝吱吱的方向看去。
風輕雲淡的一眼讓他記憶深刻。
吱吱四仰朝天倒在沙發上,捂著嘴巴,五官擰成麻花,以一副“不讓我說話好難受可是我不能說話嗚嗚嗚”的猙獰,出現在顧宴辭面前。
顧宴辭:.....
剛過去一百三十秒而已。
吱吱發現顧宴辭的目光,哼哧挪過來,搖搖爸爸的手臂。
“想說什麼?”
“爸爸,三十分鐘終於到了嗎?”吱吱一臉委屈。
顧宴辭:...
“沒有,還有很長時間。”
吱吱生無可戀地倒在沙發上。
——崽崽不想活啦。
顧宴辭想了想,“如果你安靜十五分鐘,今晚,我可以再陪你睡。”
回答他的,是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像小星星一樣。
她閉著嘴巴,笑成一團。
有誘惑十足的獎勵推動,吱吱再度安靜下來。
顧宴辭抓緊時間繼續工作。
五分鐘過去,身邊傳來了一點動靜。
長久不能說話,吱吱怏怏不樂、一臉崩潰地躺在沙發上,眼神逐漸失去靈動。
看到顧宴辭看過來,以為時間已經到了,她飛一般起身衝過來。
“爸爸,時間到啦?”
“沒有。”
空氣凝固。
意識到違反規則失去了獎勵機會,吱吱眼角驀地紅了兩分。
低著腦袋。
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無聲地掉眼淚。
氣息微喘,肩膀隨著她不受控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沒有撒嬌,那種讓顧宴辭僵硬、無措的緊繃感卻再次襲來。
顧宴辭拍拍吱吱的腦袋,謹慎措辭:“不算你犯規。”
“去玩,只能在客廳裡,我能看到的地方。”
是他的問題。
他不應該高估自己應對哭泣、撒嬌的處理能力。
他完全沒有抗衡吱吱撒嬌、哭泣攻勢的機會,面對朝襲來的豐富情感,他無力,只能節節敗退。
顧宴辭處理集團公事時從容不迫,能在談判桌上攪弄風雲,私下裡,卻成了處理情感問題的笨蛋。
從小,沒有人給予他親情的溫暖。
他是兩大集團聯姻的結果,是從出生開始就被當成棋子對待的工具。
處事果斷、狠絕的機器人第一次面對人類情感,會緊張,無措,想要逃避,企圖回到正常生活裡。
倉皇的腳步遇到對方的委屈時,他沒有狠絕地摔碎對方的期待,沒有任由委屈蔓延,更沒有冷漠離開,而是帶著一點點對情感的珍重與小心翼翼,顧宴辭選擇自我退後一步,決定妥協,如對方所願。
“時間到了吱吱,是我看錯了。”
吱吱挪了一小步:“真的嗎爸爸,我贏了?”
小糰子念“了”時,總愛讀一聲,聽起來又怪又可愛。
顧宴辭清零還剩22分鐘的鐘表,低聲道:“嗯,你贏。”
吱吱激動地在客廳裡跑來跑去。
十二點,午飯結束後,吱吱玩了一會鬧鐘,無聊地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滾到顧宴辭的膝蓋上:“爸爸,還沒工作完嗎?”
“快了。”
“爸爸,我想喝jie(這)個。”吱吱站到茶几旁,指著熱氣飄飄的黑咖啡,小臉討好地笑著。
“不行。”
宋時衍留下的帶娃小貼士裡,著重強調不能給小朋友吃冰的,可樂之類的碳酸飲料一律禁止,咖啡更是不行。
原話上寫的是:我一般都是哄我兒子求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給他嚐點甜頭,允許他吃上述“違禁品”,感覺你應該不會貼心到給孩子準備這些,但以防萬一,這些儘量別給他們吃。
顧宴辭放下處理完的檔案,端著黑咖啡往廚房走,準備倒掉剩下的半杯。
心裡還想著事。
明天週日,阿姨會回來。
到時候可以讓阿姨置辦一些玩具、衣服,她就不會無聊到四處找樂子。
不過,明天過後,這些都與他沒什麼關係。
衣角傳來熟悉的沉重拉扯。
吱吱捏著衣角,上前一步抱緊顧宴辭的大腿,他走一步,她噠噠走兩步,“爸爸,就一個。”
她豎起短短的食指,歪著腦袋貼在臉頰上,“一個,喝一個,好不好嘛爸爸,爸爸,爸爸。”
顧宴辭無奈停下腳步。
腦海裡,天人交戰。
其實吱吱撒嬌第一秒,他已經想妥協了,剩下的幾十秒都在尋找能讓他自己接受的理由。
很久之前,宋時衍說過,兩三歲、三四歲的小孩子特別好玩。
上次別人家的小朋友啃辣條,宋時衍覺得好玩,拿了一根逗兒子,讓他舔了一口,小傢伙的表情精彩豐富,辣得想哭還想舔。
孩子不用來玩,實在太浪費。
顧宴辭沒有玩孩子的想法,只是宋時衍都能給他兒子吃辣條,吱吱喝一小口咖啡,理應不是什麼大事。
想好了理由,顧宴辭狀似鎮靜地回頭,淡淡說:“只能喝一小口。”
吱吱連連點頭。
小不點太矮,顧宴辭蹲下,將咖啡杯遞到她面前。
吱吱小手搭在顧宴辭的大手上,好奇地聞了兩秒,苦得小臉皺成一團,想著爸爸先前滿意的模樣,大著膽子喝了一小口。
小臉瞬間擰成了苦瓜。
連兩條腿都擰成了麻花。
喝時的一剎那,門口傳來些許動靜。
宋時衍不知何時領著阿姨進來,兩人說說笑笑,看到蹲在地上給吱吱喂“不知名飲品”的顧宴辭,兩人皆是一愣。
宋時衍:“呦,顧總,還知道給吱吱喂喝的?喝的什麼,吱吱這表情。”
顧宴辭下意識想催促吱吱趕緊吞下去,結果——
小不點受不住苦,像狗狗一樣連連吐舌頭。
“好苦好苦,爸爸。”
顧宴辭:...
很好。
這下都知道他喂她喝了“違禁品”——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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