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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喏喏點頭,但總算知道把刀放回自己還有些力氣的右手。

碼頭上有非常多像他一樣被打散計程車兵,匍匐散亂在濃煙與廢墟之間。

李恪一個個的收攏殘兵,一個個搓紅他們被打懵了的臉,“你給我跟上,明白嗎?”

收攏計程車兵逐漸增多,甚至還有兩名受了傷的火長,他們在急促間被敵人打散,這次死活也不願意離開。

李恪把少量的著甲兵和持槊兵集中到隊伍中間,立起一面殘破的三辰旗便向著城內的濃煙推進。

沿路慘哭不斷,煙火迷亂,迷亂了整座城。

一座飛燃的大樓轟然倒塌,塌碎在前進的路上、震起飛灰亂濺的熱塵。

李恪拔刀怒吼,“軍旗,前進!”

兩名火長也同聲呼傳:“跟進,跟進!”

“拿好刀,拿好刀。”一些有戰陣經驗計程車兵也不斷提醒,生怕自己的同袍失去了血氣。

茫然失措計程車兵們終於恢復的主心骨,邁腿便踏進煙火迷亂的廢墟。

甚至也有躲藏在廢墟中的平民,看見嚴整的軍旗便站了出來,提著自己的橫刀默默加入。

人越來越多,士氣可用。

同時前方的廝殺場迷罩在濃煙之中,慘烈的廝殺聲又傳出敵人的陣陣歡呼,顯然是敵人佔據了優勢。

但三辰旗的腳步沒有停止,越來越近,僅靠聽音辨位就能分辨出哪裡是敵人的背後。

李恪厲聲道:“甲兵、槊兵隨我在前,兩名火長帶人左右。”

前進,前方是唯一的方向!

提速、猛衝,李恪帶著甲槊衝進廝殺場,看清大堆的包頭海鬍子便呲目怒吼:“突刺、突刺!”

一瞬間突刺出一條血肉衚衕,突刺出無數聽不懂的慘叫。

左右跟進的兩名火長也緊跟怒吼,“殺啊,殺光海鬍子!”

敵人驚亂,沒想到自己安全的後背竟然殺來了一支生力軍。

鐵銳當鋒,血肉翻滾。

腥紅的血漿流到發燙的地面,又再三辰旗的踐踏下飛濺到旁邊燃燒的木頭上,散發出滋滋的油煙。

“向前殺,向前殺!”李恪踢著甲槊兵不斷猛突,“不要理會倒地之敵!”

倒地之敵自然有跟進的同袍來劈殺,甲槊兵作為尖峰絕對不能減速。

極速猛突,突亂了敵人的陣腳,引發出敵人崩潰的混亂。

另外一頭被壓制的唐軍立刻感到眼前一鬆,隨即也在鼓號的振奮下發起反擊。

剛剛還在對峙的廝殺場頃刻演變成一邊反倒的洪流。

洪流吼叫著唐音,不斷淹沒慘叫亂滾的海鬍子……

儋州城半城被毀,在殘煙消散的時刻,沒有勝利的歡呼。

平民們從廢墟中挖出自己的親人,垂淚怒罵所有的海鬍子。

也有人全家擁抱,慶幸老幼們都得到了保全。

兩名跟隨李恪的火長默默的看著李恪,他們並不確定李恪是一名軍官,但心裡又知道李恪是一名真正的軍官。

在大唐,也只有如此上陣第一等的猛士,才會具備如此鐵血翻轉的氣魄。

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輕人走來,踩踏過還在發煙的泥土站到李恪身邊,“你就是李恪?”

他是儋州的刺史,是曾經大唐戰神的小孫兒,只是雖然年輕,額頭上卻已經聚起了抬頭紋,很傷神。

李恪笑臉叉手道:“蘇刺史有禮。”

苦惱的不是這些犯官們的囉嗦叫苦,而是犯官們隔三差五的就有一個會發瘋掉。

發瘋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且還總會嚎啕癲笑的亂叫什麼“我是大唐能臣,太后不該如此對我。”鬧得儋州活像是個精神病的樂園。

以致於蘇有道見多了之後,年輕的心裡不知不覺的便住進了一個年老的靈魂。

……

李恪非常奇怪,海鬍子為什麼偏偏要圍攻刺史府呢,直接四處搶掠不就結了嗎?

蘇有道淡淡的解釋:“陛下有所不知,我儋州雖然生民不少,但大多貧素不揚。說來也可笑,城內最富之地其實是我那座破爛府邸。”

一直以來,儋州大部分的錢糧都要依靠北岸輸入,而輸入轉發的基地也恰好就設定在刺史府。

刺史府也本該是有重兵把手的地方,但這次非常不湊巧。

風暴之後大多吏員都被派出去賑災,導致了城內兵力空虛,使得前來避難的海鬍子們在發現之後便趁機發起了攻擊。

“這些海鬍子都不是大唐人。”蘇有道翻開一名被打死的海鬍子。

大鬍子、圓盤形的大頭巾,從面相看是來自遠海大沙漠的大食人,是典型的亦商亦匪之徒。

蘇有道環望一圈還在清理廢墟的人們,又嘆了口氣道:“儋州府庫雖未被攻破,但州城損失巨大,今年難過已然是定局。”

年輕的刺史才說完,額頭上又不由得多了一條抬頭紋,看得邊上的平民都忍不住嗚咽著說:“刺史官辛苦了。”

多好的刺史啊。

只不過……就是走路走得忒慢了點。

蘇有道走回刺史府,慢吞吞的帶著慢吞吞的李恪,然後又慢吞吞的跨過府院崩塌的圍牆。

再然後,又慢吞吞的鑽進被燒塌了半邊的公堂。

完全不像是個二十出頭的人,更像是個腰彎垂垂的老官吏。

甚至一系列慢吞吞的動作,搞得李恪也差點跟他一樣,變成了老江,真是滿地稀碎。

蘇有道遣走自己的部下,慢吞吞的坐到他那滿是灰塵的案桌裡,然後又才苦著臉嘆氣道:“哎,苦啊,我儋州苦啊。”

李恪也找了個還行的地方坐下,只不過感覺空氣裡有些古怪,心裡不禁升起一個腹誹的疑問:我怎麼覺得這小子像是在賣慘?

你小子雖然有憂國憂民的抬頭紋,但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變成老人的模樣呀,

再說了……李恪肅容拱手道:“刺史節哀,州城雖有損失但府庫安在,屆時開倉放賑也還是可以渡過難關的。”

府庫的作用本來就是應對災難的,沒有必要太悲觀。

不過才說完,李恪又感覺更加古怪:我為什麼要說這些?我根本就沒有參與民生的許可權呀,難道真是著了他賣慘的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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