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意在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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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槓精共一石,監察臺獨佔八鬥,說的就是這群操蛋玩意。
之前韓佑在京中的時候很困惑,監察臺這個機構到底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六部九寺各衙署都有特定的工作,各司其職,唯獨監察臺,和政令無關,和軍伍無關,和民生無關,和錢糧無關,就和一件事有關,噴人。
其他衙署噴人都是講真憑實據的,監察使純粹是為了噴而噴,哎呀我聽說什麼了,哎呀我可能聽說什麼了,哎呀我就算沒有聽說什麼,哎呀我必須噴你,咱們拋開事實不談,我噴你,你就沒有錯嗎?
純扛,開朝了,君臣要的是建議,他們能蹦出來給出一大堆意見。
斷章取義,張三和李四互毆,李四老婆勸架,到他們嘴裡就是張三夥同李四的老婆合夥打李四。
耳朵塞驢毛,和他說被包養了就不要談什麼獨立人格,他們能聽成被包養去格力。
就監察臺這群監察使,可以說是鼻頂豆,舌分肉,左手畫九,右手畫六,口含明珠進退自如,該舔的時候往死裡舔,該槓的時候往死裡懟,大事、小事,有事、沒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跳出來。
之前韓佑就看這群人很不爽,間接或直接交手了兩次,監察臺接連落敗最後也就偃旗息鼓了。
殊不知這群監察使心眼兒最小,還特別能忍,之前在韓佑手裡吃了好幾次虧豈會真的就此揭過。
監察臺說了算的有三個人,從後往前數,右使、左使、以及正使,也就是老三老二老大了,佟浩然就是正使一把手。
佟浩然鮮少出手,一個是歲數大了,到了黃土都埋天靈蓋的年紀了,再一個是也算是朝堂大佬,不值當的為小事冒頭。
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到了這個級別輕易不出手,出手必須拿捏,要是拿捏不了裝B不成反被日的話,輕則淪為笑柄,重則仕途到頭,這種級別可不是小打小鬧。
就和之前一些監察使想搞韓佑似的,不是說搞不了就哈哈一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是賭上了仕途和官位,地位越高越是如此。
真要算起來,佟浩然不是和韓佑有仇,而是和韓府有仇。
當初韓百韌奪宮時,踹別人都是踹胸或者踹肚子,唯獨對佟浩然有了特殊待遇,聽說這老登是監察臺正使後,老韓就照嘴踹,踹了好幾腳。
看的出來,老韓也煩嘴炮。
後來天子登基,佟浩然總想報那三腳之仇,又摸不準韓百韌到底是不是從龍之臣,不敢貿然出手,之後韓佑出道大殺四方,這老登就一直隱忍不發。
現在韓佑離京了,佟浩然豈會再隱忍下去,要是不將場子找回來,退休後入土都難安。
其實就當年韓百韌奪宮的時候吧,打了很多人,那時候老韓說弄死誰就能弄死誰,而且大家都捱揍了,當時就沒人多想什麼。
到了後來就這群所謂的大人物們,不知多少人晚上睡著睡著突然和詐屍似的醒了,一拍大腿那叫一個恨啊,越回憶起怎麼捱揍的越生氣,越鬧心,越後悔當時怎麼沒拼了,佟浩然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臣非是對新律有異議,而是對…”
出班的佟浩然沒有自稱老臣,而是稱臣,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這老登挺不服老的。
人家自稱老臣或多或少帶點炫耀資歷的意思,他不的,他就覺得“老”字不好聽。
“為何這新律聽起來如此古怪。”
望向陳永志,佟浩然沒有馬上亮出獠牙,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陳大人,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百姓上工,商賈僱工,百姓入府做差,府邸招工事也,南門立木本是信之一字,信,本是五常之一,為何要寫在律令之中,難道我大周已是禮樂崩壞,仁、義、禮、智、信,皆要立於政令之中不成?”
不等陳永志開口,佟浩然看向天子,音量抬高:“臣是監察使,不通律法,可臣是文人,知歷朝歷代律法政令不知凡幾,臣心生惑也,律法政令今何在,皆不在,在的是三綱,是五常,是君子之道,這些在於人心,臣以為與其書寫政令律法,不如教化四海,新律書寫於律令之中,卻不如寫在人心之中,倘若事事納於文字,如何傳承千年,如何創萬世基業。”
不少文臣暗暗點頭,公允來講,這話也不錯。
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也不可能犯罪,意思是朝廷光用律法要求治標不治本,要治本還得是提高全國朝百姓素質與修養水平,大家素質都上去了,都變成道德高尚之輩,哪怕什麼律法都沒有也不會出事。
有一說一,這話就等於是理想派,不考慮現實。
龍椅上的天子面無表情,無人知道老八心裡在想著什麼。
這話真沒法反駁,總不能說全國朝老百姓素質不咋地吧,現在說,倆時辰之後傳遍京中,倆月內傳遍國朝,然後全國老百姓罵老八,什麼特麼狗皇帝,你素質才差,你全家素質都差,日你奶奶。
新律,工律,既然帶律肯定與刑罰、懲治有關,大家心知肚明,其實這玩意就是要求特權階層的,可又不能明說,只能說是保障雙方的權益。
結果這佟浩然一開口,直接談到“信”上了,談到教化上了,還說只重律法不重教化治標不治本,著實是個斷章取義的老狗。
“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
佟浩然終於露出了獠牙,又微笑著看向了陳永志:“這新律效仿的是四季山莊,陳大人可知曉四季山莊與其莊戶所書寫的書約?”
好歹是刑部二把手,陳永志的臉有點掛不住:“本官當然看過。”
“一紙書約,洋洋灑灑一千二百餘字,字字…”
佟浩然連連搖頭:“其中半數皆帶悔字,悔者,罰祿十之一到正不等,恐人無信以契為證,憑字押驗,這一個個悔字,一個個悔字,比之律令還要駭人,字字皆是不信,字字皆是惶恐,字字皆是如那斤斤計較的商賈,比之商賈還要斤斤計較,難道那四季山莊以為天下人皆無信嗎,可笑,可悲,可笑至極,可悲至極,難免讓旁人以為那四季山莊最是無信,恐他人亦無信,長久下去,又何來的信字,長久下去,皆靠書約,德也信也,何處之。”
陳永志張了張嘴,苦思冥想,不知該如何反駁。
一時之間,氣氛到這了,氣氛也僵這了。
殊不知,兵部之中站著一人,面露不屑。
這位兵部大人隨意整了整袖袍,準備再耐心等一會後,一次性將所有不開眼的全部一網打盡,省的沒完沒了的今天蹦出來一個明天蹦出來一個看的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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