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有錢便是無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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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熊見到韓佑一臉迷茫兩眼懵逼的模樣，不得不解釋了一番。

他說這是南地，並不是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或是世家都是土皇帝的意思。

銀票還是銀票，購買力不同。

先暴打一頓比方，京中買一隻雞，頂多百十來文，可要是在地的話，一百文別說買只雞了，就是買二十分鐘都不夠。

同理，一匹良駒在京中最多五六十貫，頂了天百貫。

在南地，沒三百貫下不來。

要是恰逢番蠻攻關，四百貫都不是沒可能。

如果南軍缺戰馬，朝廷又送不來，賣到五百貫都不是不可能。

除此之外，南地的物價普遍比其他地區高，高上不少。

問題出現了，北地戰馬便宜，三四十貫一匹馬，要是大量購買的話再運到南地販賣可不可以？

可以，但是人工費、草料、運輸費用等等等等，可能到了地方後還得搭點，除非是關係夠硬，各州府都打點好了，比如南地的一些世家的確是以此為生，北地買馬賣南地。

大周朝著名高血壓患者，也就是天子周恪周老八，去年年底的時候就在宮中一邊納悶一邊生氣的叫罵著，關於南地稅銀的情況。

年底災多，東南西北各道各州府都是如此，同樣是救災花錢，其他地方就沒有南地花的多，南地好多地方徵收上來的稅銀都沒出城，直接原地救災花沒了。

這裡面就包含了很多問題，物價高只是一方面。

老八剛登基一年，國朝未穩，對南地控制最為薄弱，南地世家又多，加之周天鳳肯定要造反，八成在南地造反，南地世家就開始囤米囤面囤軍器戰馬，導致這些物資價格居高臨下。

其次是各處官倉糧倉都有缺漏，不少地方官員私下發賣或是弄虛作假，又不是豐年，糧米價格不斷攀升，救災呢，需要最多的就是糧米。

韓佑聽過之後，連連搖頭。

他知道南地有問題，只是沒想到問題這麼多，這麼嚴重。

這種情況已經和泡沫經濟很相似了，資產價值尤其是土地，早就超越了原本的價值。

用專業的行業術語來講，那就是真特麼貴，雞毛買不起。

用簡單通俗的意思來說，就是沒有了持續發展能力的宏觀經濟狀態，表面來看泡沫經濟持續增長，本質上並沒有持續性，一旦發展到某種程度就會如泡沫一般破裂，在不以正常需求和投資為記住的前提下，只追求經濟端起內的增長，反而會有害於經濟長垣發展。

暴打第二頓比方，現在韓佑拿出幾萬貫，找個地方買點地，沒問題，可要是他買很多很多地的話，那就不是原價了，更不會便宜，不但要多花幾倍，可能根本買不到。

就是說他個人花銷行為，花的錢越多，越不值錢，錢還是那些錢，個人花銷，吃喝玩樂，都可以，買大量糧草、土地什麼的，門兒都沒有。

其實這種情況下，最遭罪的還是老百姓。

年前各地受災，不少百姓變成了流民，為了活下去，以極低的價格售賣了名下的地契，當與官府勾結的世家和地方豪紳擁有了大量的土地後，再以高出三倍，五倍，乃至十倍數十倍的價格售賣，自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土地在百姓手裡，被逼無奈賣出去的時候是貶值的。

世家買了之後，到了他們的手裡，又翻倍升值。

如果世家只是巧取豪奪拿了百姓的地也就罷了，這群王八蛋連“人”都買，流民活不下去了，連口吃的都沒有，只能賣身為奴。

百姓手裡沒有錢，沒有地，還沒了自由，財富都握在世家手裡，而世家又黑，總是零元購，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個錢，錢財就無法流動，不準確的說，在南地銀票幾乎就是數字罷了，不是沒價值，只是失去了應有的價值。

那麼經濟和錢財流動的主要群體也只剩下世家了，有錢的越有錢，窮逼的越窮逼，世家進行數額巨大的經濟活動也如同回到了最初的原始狀態，以物換物。

就好比趙家，需要大量的物資，大宗採買，那麼就幾乎很少動用銀票，而是進行交換。

現在韓佑要拿出五十萬貫銀票購買大量物資用在南關，那麼這五十萬貫實際購買力可能只有十萬貫，或者更少，要是以他的名義去購買，說不定都買不著。

這種情況也並不是本朝才出現，前朝就這個熊樣，都說南地富裕，南地的富裕是建立在百姓窮苦的身上，就比如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外加一個馬斯克，那麼他們的平均資產在五百億上下，和百姓平均存款五十萬的情形差不多，就很奈斯。

南地不止是經濟體系近乎崩壞，最大的問題還是民生，大量的百姓都變成了隱戶，變成了世家和地方豪紳的奴戶，他們無法為國朝和百姓盡到應盡的責任，反而是成為了世家手中最大的財富。

“大皇子殿下還是兵力太少。”

韓佑撮著牙花子，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可不是兵力太少嗎，早知如此的話，韓佑都恨不得將三枚兵符全部交給周驍，讓大皇子殿下馬上集結一支五萬大軍將南地世家挨個屠個遍，反正都造反了，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還是殺，權當為國朝做貢獻了。

“行吧。”韓佑沒好氣的望著趙熊：“天下第一世家，南地世家之首，趙大爺您該帶個頭了吧。”

趙熊不明所以：“何意？”

“裝糊塗，裝糊塗是不是。”

韓佑嘿嘿一笑，亮出了獠牙：“現在南關番蠻異族已經不是心腹大患了，至少這兩年不是心腹大患，您猜要是陛下知道南地這麼多破事，宮中和朝廷會如何處置。”

趙熊神情微動，陷入了沉思。

南地百姓是子民，大周朝的子民。

現在很多子民變成了世家的私奴，以周老八的德行不會漠視不管。

或許以前也察覺到了很多問題，只不過剛剛登基龍椅不穩，加之周天鳳密謀造反，以及南關番蠻異族的問題，著實是有心無力。

現在周天鳳逮著了，朝廷也順利的度過了元年這個過渡期，南關番蠻短時間內無法再過來叩關，接下來肯定是要解決“內部”問題的。

趙熊默不作聲，有些摸不準韓佑的意思。

“你趙家有多少隱戶。”

韓佑似笑非笑的問道：“趙泰趙大人馬上就要成侍中了，你趙家好歹意思意思，隱戶…”

趙熊哭笑不得：“我趙家無隱戶。”

“老趙你這就沒意思了，咱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世家能沒隱戶，你開玩笑呢吧，沒隱戶，怎麼避稅，怎麼避徭役，怎麼佔國朝的便宜，逗我呢。”

“趙家，無隱戶。”

趙熊極為認真的說道：“我趙家，不屑於佔那牛毛小利之財。”

韓佑恍然大悟。

還真是，趙家雖是世家，又和其他世家不同，以趙家的身價，匿隱戶就相當於馬雲吃完飯上馬路上遛彎，走著走著發現下水道掉了五十塊錢，然後將手伸進去費勁巴拉二十多分鐘想要撿起來，這完全沒必要，他但凡低頭多瞅一眼那五十塊錢都是對他資產身價的最大不尊重。

趙熊突然神色一變：“將軍莫不是想要世家將那些隱戶復了民…”

“嗯，不錯。”

“呵呵。”

韓佑眨了眨眼睛，你這呵呵…是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