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數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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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佑依舊坐在凳子上，一副思考的樣子。

尤明堂依舊跪在那裡，一副認命的樣子。

韓佑思考了一會，暗自記到心中，回京的時候可得和老八說說這事，全國朝不少知府、縣府都是一干幹了十幾年，品級升了，屁股沒動地方，像尤明堂這種情況肯定不少。

“二十萬貫，為了當這縣府，願意拿出二十萬貫當做稅銀。”

韓佑揶揄道：“好大的手筆。”

尤明堂羞澀一笑：“將軍說笑了，都是世家們給面子。”

韓佑怒道：“世家，呵，你以為本將這儀刀衛掌刀人是花錢當的嗎！”

陸百川嘀咕了一句，當然不是，是倒貼錢當的。

江追看了眼大川兒，那不一個意思嗎。

“知道本將的外號是什麼嗎，惡勢力修改液，世家小克星！”韓佑指著尤明堂罵道：“還敢騙本將，雍城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世家。”

“沒錯啊，真正的世家都被下官宰光了。”

“宰…”韓佑差點沒被這句話給噎死：“你宰了世家？”

“對啊。”尤明堂理所應當的說道：“不宰了世家，下官哪來的錢當稅銀交上去。”

“懂了，這次本將懂了，終於懂了，你才是最大的世家！”

“額…將軍要是這麼說的話，大抵是如此的。”

韓佑：“…”

王海哭笑不得：“你為了留任，自掏腰包當稅銀交上去，可這錢又不是你的，是你滅了雍城世家後，將他們的搶到你手裡？”

尤明堂樂呵呵的說道：“就是如此。”

眾人看向韓佑，都知道韓佑最看不過世家，不提其他事，就滅一城世家這種事，應該是會獲得韓佑高度讚揚的，當然，還是這句話，不提其他事的話。

果不其然，韓佑點了點頭：“既然你滅了其他世家，變成最大了世家，省的本將挨個收拾了，不提稅銀之事，斷官道誆騙朝廷受災將你自掏腰包的稅銀又給貪回去了，還有推山將嵐縣百姓逼走搶佔他們良田，以及火燒糧倉侵佔官糧，對了，還有扮山匪劫糧草菅人命的事，簽字畫押吧，我會讓人給你押回京中，讓你死個痛快。”

“慢著。”尤明堂眉頭猛皺：“將軍您這話…不對勁啊。”

“怎麼的，又不認了？”

“不是不認，只是…”

“只是什麼。”

“斷官道，是有的，可不是為了誆騙朝廷受災。”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尤明堂指了指韓佑身後掛著的輿圖：“不斷西側官道，商隊都從鵬城走了，而繞過雍城，那下官建三季山莊幹什麼，沒人來啊，沒人來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建三季山莊作甚。”

韓佑一臉懵逼：“你給人家鵬城那邊的官道斷了，只是為了引流…只是為了讓商隊和東南兩側來的商客，路過你雍城？”

“對啊，算起來，鵬城修那官道是因前朝時朝廷怕秦王擁兵自重，南北而行，還比我雍城多走出八十里呢，斷了官道，少說也為南北商客省下一日左右的腳程。”

韓佑破口大罵：“照你那意思，鵬城不發展了？”

“發展？”尤明堂樂不可支：“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何發展的，都是丘八，三處折衝府，兩處屯兵衛，一處守備府，哪哪都是軍營，才不到一萬百姓，還都是軍伍親族，發展什麼。”

韓佑：“…”

見到尤明堂一副“執迷不悟”“理直氣壯”的模樣，韓佑翻開王海記錄的小冊子，冷笑連連。

“巧舌如簧是吧，還他媽覺得自己挺有理是不是，那推山之事你要如何解釋，推了山，讓嵐縣百姓流離失所，將他們逼出城，奪了他們的良田，你怎麼說！”

“將軍您莫不是在說笑，嵐縣有個屁的良田，七千多人種桑麻，才幾畝地，餓的和城郊的瘦皮狗似的。”

“你的意思是，你見他們快餓死了，所以將他們逼成流民，好一個善良的知府！”

“沒成流民啊，這不是都綁…都請到我雍城來了嗎。”

“弄到你雍城幹什麼？”

“將軍您這話問的。”尤明堂樂呵呵的說道：“不給他們攆過來，修三季山莊的人手也不夠啊。”

韓佑：“…”

滿堂鴉雀無聲，半天愣是沒人開口說點什麼。

尤明堂還挺得意：“就嵐縣那窮地方，靠那幾畝桑麻，一年得餓死數百人，用不了幾年嵐縣都得死絕，下官好商好量叫他們來，這群刁民竟說什麼不離故土，日他孃的都快餓死了還不離故土，老子帶著人一把將山…不是，下官帶著幾千人去山中採風，不小心推倒了幾萬塊大石，又不小心堵了嵐縣的路，他們就來了，雖是得不到工錢，可至少比在嵐縣強，至少能混個一日三頓飯食的溫飽，總比餓死…”

“等會！”韓佑神情微變：“上工的百姓一天吃幾頓？”

“三頓啊。”

別說韓佑驚著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要知道百姓正常是吃兩頓的，小家小戶都是如此，要是徭役的話，官府一天只管一頓飯，還都是稀的。

“三頓？！”韓佑滿面不可置信：“百姓，上工，一天吃三頓，你沒撒謊？”

尤明堂不明所以：“將軍您那山莊，還有給您做工的百姓，不也是吃三頓嗎？”

“我靠，咱倆能一樣嗎，我有錢啊！”

“下官也有啊。”

韓佑叫道：“我那錢是從世家手裡訛來的！”

“還是將軍高明。”尤明堂滿面敬佩之色：“下官就不成，下官是殺雞取卵，將世家都宰了，您這是細水長流，高明，下官佩服。”

韓佑突然覺得這傢伙似乎是在諷刺自己。

但凡老子能在京中闡述世家，誰會訛他們錢，早就乾死他們了！

“那火燒糧倉呢，這個我就不信你還有藉口。”

“那倒是沒借口，不過將軍說的也不對，下官可沒私吞官糧，那處大倉本就沒糧，下官才一把火燒掉的。”

“沒糧？”韓佑瞳孔猛地一縮：“不是你私吞的，又是誰私吞了，既然沒糧，為什麼要燒？”

“不燒又能怎麼辦。”尤明堂苦笑道：“到了秋冬，糧米運送困難，當年不少吃不上飯的百姓就等著官倉救濟，可那時下官初上任，來時，官倉已經被城中世家瓜分掉了，若是放糧時百姓見到倉裡顆粒沒有，不造反才怪，與其如此還不如一把火燒掉，對百姓說是天乾物燥走水導致，要怪只能怪老天爺，至少百姓不會變成亂民、反民，就是罵罵罷了。”

“好啊，你敢包庇世家。”周統大罵道：“世家吞了糧，你卻火燒糧倉誆騙百姓！”

尤明堂一臉看傻比的表情看著周統：“你哪個？”

“本王…本望著你就心中不爽利的小旗，怎地！”

“原來是小旗，難怪，和聾似的。”

尤明堂看著韓佑，滿臉堆笑：“將軍您肯定是聽明白了，對吧。”

韓佑點了點頭，面色極為莫名：“這也是你除掉雍城世家的緣故，對嗎。”

“對嘍。”

“世家貪了官糧，你為何不上報朝廷？”

“上報朝廷有何用，朝廷會滅了世家不成，前朝那會世家就是天，就算朝廷派人來查，短則兩三個月，長則半年，到了那時候，百姓都他孃的餓死絕個球了，再者說了…”

觀察了一下韓佑的表情，尤明堂羞澀的說道：“要是上報朝廷了，下官也不好帶著人扮作山匪劫了那些世家的糧隊。”

韓佑神情微動：“你劫的是被世家侵吞的那些糧？”

“額…一部分是。”

“一部分是多少？”

“就是…就是一部分啦，下官…下官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就…就上山為匪，下山為官了，還闖出個黑山大王的名號，閒來無事就…就帶著兄弟們專劫世家商隊，不過下官可沒害性命，要是殺了人，人家以後不來了。”

“上山為匪，下山為官…”韓佑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當了幾次匪，劫了幾次？”

“就…區區…區區上百次吧。”

韓佑：“…”

提起這事，尤明堂也開罵了：“他孃的那群世家變靈醒了，被打劫的多了，三年前開始不走雍城了，下官還要帶著人多跑上百里冤枉路，搶的那些東西都不夠路上吃的，後來就金盆洗手了，金盆洗手後下官是越想越氣，去他孃的，直接將世家宰光算了，反正他們也沒什麼油水可撈了。”

堂內，沉默和不沉默的，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