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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韓佑面色陰沉,直到回到了四季山莊,臉上的陰鬱絲毫不減。

回到院子中換了衣服,韓佑突然想要巡莊。

就這樣,韓佑獨自一人揹著手漫步在山莊之中,一圈又一圈的走著。

在山莊中陸百川和江追不用跟著,對韓佑來說,這裡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韓佑不知疲憊的走著,望著那些洋溢著笑容的莊戶們,心情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只有在山莊之中,在這個自己與小夥伴親手建立的避風港中,才會讓他有一種成就感與歸屬感,而不是在工地那邊,無比的陌生,無比的心慌與擔憂。

入夜的時候,韓佑回了小院。

飯菜被送來了,裴麒親自送的。

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裴麒施了一禮,坐在了韓佑對面。

望著拆食盒的裴麒,韓佑一時沒反應過來,抽出了兩雙筷子遞給前者一雙。

裴麒不由問道:“少尹這是…”

“你不是來找我一起吃飯的啊?”

“自然不是,學生是來稟事的。”

“那你吃了嗎?”

“沒有。”

“哦。”韓佑敲了敲筷子:“那一起吃吧,邊吃邊說。”

裴麒臉上閃過一絲莫名之色,心中一暖。

事實上裴老師的地位有些尷尬,不是韓佑創業初期就加入的吧,如今還擔任要職。

負責頂替朱尚負責四季山莊的工作,他還是野路子出身,至少人家朱尚以前是南關老卒,好歹幹過旗官,從軍時手下有幾十號人,在山莊中,莊戶們也都聽他的。

所以說裴麒就很尷尬,說謀士吧,有一個北門御庸了,而且韓佑的鬥爭一般都在朝堂上,小胖子的閱歷和經驗不是裴麒這種連官都沒當過的人可比的。

說門客吧,京中三教九流,他就是再門兒清,也沒人家王山專業。

說心腹吧,又沒有真的為山莊或是儀刀衛付出過什麼力。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只有搞倒申屠罡的事件了,說是獻計,其實就是個敲門磚罷了。

能現在代替朱尚掌管四季山莊的運營工作,似乎也只是因為韓佑對他的信任。

很多時候,裴麒認為這種信任其實就是考驗。

可現在韓佑在不經意間表達了裴麒過來找他並和能夠一起同桌吃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裴麒明白了五個字,士為知己者死。

他知道其他人不重視自己,但是他能夠感受到韓佑拿他將自己人看待。

韓佑沒注意到裴麒臉上的異色,一邊夾著菜一邊說道:“遇到某些困難,不要怕麻煩,坐著馬車去城北找老朱,問問他,如果老朱如果解決不了,就去找北門御庸。”

“學生非是因山莊之事尋少尹。”裴麒為韓佑盛了碗湯:“學生是覺著有人要對您出手,最快明日,最晚後日。”

韓佑放下湯碗:“你怎麼知道。”

“學生斗膽,前幾日遣了幾名莊戶,守在軍器監監正趙府外盯梢,還有其他幾家與趙中正交好的府邸也被學生安排了人手,兩個時辰前,趙府的管家、管事,共七人,前往了京中不同的府邸。”

“這群王八蛋沒事就相互串門吧。”

“除了莊戶,學生還尋了一名北市閒漢,此人雖是上不來臺面的鼠輩,卻有一手登堂入室的手段,去了軍器監少監的府中,隱隱約約聽到了明日、城北、長垣百姓,以及少尹您的名諱等字眼。”

“行啊裴老師。”韓佑樂了:“連飛賊都認識,你這交友圈還挺廣泛。”

裴麒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韓佑的關注點也太奇怪了。

“吃,邊吃邊聊。”韓佑繼續夾著菜,啃著饢餅。

“少尹不擔憂?”

“當然擔憂了,不過不意外。”

提到長垣百姓,韓佑的心情又開始不爽了:“估計是有人混到百姓中散播流言,打生樁,賣孩子之類的,工地那邊人心惶惶。”

“打生樁?!”裴麒神色微變:“那…打了嗎?”

“廢話,你說呢!”

裴麒臉都白了,脫口叫道:“可掩蓋了痕跡?”

“你說什麼呢,掩蓋個屁的痕跡,我怎麼可能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裴麒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韓佑好奇極了:“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

“這…”裴麒滿面尷尬之色:“只是聽聞姬大匠是公輸班後人,而這打生樁又是…是學生欠缺考慮,少尹莫怪。”

裴老師這麼一說,韓佑這才意識到為什麼這種流言有市場,可不是怎麼的,姬鷹見誰和誰說他是公輸班之後,等於是刻板印象了。

“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小小的泥鰍愛鑽洞,民間都傳打生樁是公輸班所創,現在掌管整個專案的又是公輸班後人,百姓能不怕嗎。”

“學生以為若只是流言,斷然不會成為趙中正攻訐您的手段。”

“那裴老師你給分析分析?”

“公器私用!”裴麒放下碗筷,正色道:“長垣百姓皆在礦營生活、做工,由工部交接並給與工錢,如今被少尹帶到京外建屋舍,豈不是公器私用…”

韓佑剛要點頭,裴麒話鋒一轉:“不過學生以為,這公器私用的髒水倒也潑不到少尹身上,工部雖是朝廷衙署,可長垣百姓並非朝廷造冊,只是工部造冊,工部若不下發錢糧,長垣百姓是可以離開長垣的,此事換了旁人必是塌天大禍,以少尹今時今日的地位,算不得大事。”

“是啊,如果只是在這件事上做文章,趙家的水平也不怎麼樣啊,那還有什麼其他可能嗎?”

“飴糖刷鍋,以蠟為柴,貌比潘安,貨比石崇。”

“你說的是王愷與石崇鬥富?”

韓佑上一世好歹也是小本畢業,知道這個典故。

實際上就是西晉時期兩個有錢人鬥富,比誰有錢,比誰能鋪張浪費,比誰生活過的奢靡。

你用飴糖刷鍋,我用蠟燭當柴火燒,你用紫絲布做地毯鋪了四十里,我就用錦緞鋪五十里,你喝酸奶不舔瓶蓋,我喝酸奶只舔瓶蓋等等。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也沒鬥富啊。”

“少尹自是沒有,山莊之中卻比比皆是。”

裴麒正色道:“山莊之中的遊客皆是達官貴人,一擲千金,揮金如土,許多遊客在京中互生間隙,到了山莊中亦是明爭暗鬥,因要遵守山莊的規矩,只能相互拆臺,掃對方顏面,這就難免鬥氣鬥富。”

“這和咱們山莊有什麼關係。”

“有,若無山莊,自無此事,有了此事,便是助漲奢靡之風。”

韓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說法。

遊客來花錢,揮金如土,來的人多了,總不可能挨個說吧,你提供了這個土壤,那就是你的不對。

見到韓佑聽進去了,裴麒又說道:“不過趙家不是痴蠢之輩,宮中佔著山莊的份子,若是真以此事刁難少尹,便是掃了宮中顏面。”

“你都給我繞懵了。”

“少尹稍安勿躁。”裴麒給韓佑倒了杯茶:“還有一事,那便是莊戶,私兵。”

“私兵?”

“四季山莊中,多是卸甲老卒,卸甲亦是卒,山莊如今依舊在擴建,儀刀衛衙署與儀刀營營區都建在山莊外圍,又是京外…”

“你是說,趙家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說我私養軍士,莊戶這些老卒,只知我韓佑,不知天子?”

“也不會,儀刀衛是天子親軍,陛下私軍。”

韓佑越聽越迷糊:“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擱這說什麼呢?”

“學生剛剛所說,皆是隱患。”裴麒無比正式的說道:“趙家未必會以學生剛剛所說之事攻訐您,可日後,免不了有其他人會。”

韓佑恍然大悟,這些的確都是隱患,被人拿來搞自己的把柄。

“當務之急是趙家的事,你剛剛說的我記下了,以後再說,那你覺得趙家會用什麼手段搞我?”

裴麒篤定道:“定與長垣百姓有關,但決然不是流言之事。”

韓佑沉默了,他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具體怎麼利用長垣百姓搞自己,死活想不通。

“算了,明日繼續上朝吧。”韓佑倒是想得開,樂呵呵的說道:“大老黃說了,趙中正動手,他就出手,我相信大老黃。”

裴麒有些擔憂,覺得韓佑太過輕信他人,打炮還需自身硬,不能總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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