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京中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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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韓百韌早早就前往了京兆府,韓佑則是日到了三竿才起床。
守在外面王海聽見了動靜,推門而入,伺候著韓佑穿衣潔面。
“老爺出府前交代了,少爺您出府的話,小的得伴著左右伺候。”
韓佑不解的問道:“為什麼讓你跟著?”
王海靦腆一笑:“小的身手好,還機靈。”
韓佑認真的問道:“你…機靈嗎?”
王海比韓佑還認真:“小的…不機靈嗎?”
韓佑無言以對,今天他的確是要出府辦些事,辦事當然需要人手,王海卻不是上上之選,都不夠上火的。
只是想了一圈兒,韓佑突然覺得帶著王海挺好的,畢竟府裡其他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兒,出了府是他們伺候自己,還是自己伺候他們?
去膳房找了些吃食隨便對付兩口,韓佑讓王海將臥房裡的包袱拿著。
取了裝滿麻紙的包袱,二人離了府邸,走向南市。
“少爺,咱今日還是去柳花閣嗎。”
韓佑翻了個白眼:“除了柳花閣,本少爺就沒正經地方可去了?”
王海想了想:“您是要去賭檔?”
“去什麼賭檔,我問你,京中哪有賣書的。”
王海搖了搖頭,這種下三爛的地方,他一般都是敬而遠之的。
書,對古人來說其實是一種奢飾品。
如今大周朝的書都是手抄出來的,並非印刷,尋常百姓別說摸了,一輩子都未必能看到一本,只有那種高門大戶才有書看。
不過京中也有賣書的,那是幾處賣文房四寶與奇珍古玩的地方倒是賣書,並非專門賣書。
“算了,下午再說。”
韓佑想了想,道:“先去泰隆坊求見九王爺吧,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二。”
泰隆坊,南市以南,府邸四十有六,非天潢貴胄不可居,非三品以上官員不可居,出入皆是顯貴,連那巡街的武卒都得雙眼盯著腳尖走路,喘氣都不敢大聲。
倘若衝撞了貴人,多看一眼都容易挨倆逼兜子,捎帶腳的誅了九族都不是沒可能。
韓佑在前,今天特意穿了白袍,王海落後半步,著常服,粗麻長袍。
夏日可畏,暑氣逼人。
“對了。”韓佑突然問道:“在北市光天化日當眾跑馬那小子叫什麼來著?”
“柳澤柳四郎,其父工部主事柳文冠,縱馬,是縱馬,不是跑馬。”
“一個從六品主事,還是工部的主事,孩子犯了事,四品少卿來保人…不是,你能不能和我並肩走,你老走我後面,我都怕你再撲哧撲哧攮我兩刀。”
王海出身軍中,也不知是以往的習慣還是平日裡便是如此,走路都恨不得貼著牆根走。
上下尊卑,自然要落後半步,不過王海也習慣了韓佑的“不著調”,快步跟上。
“小的亦是想不通其中關節,一個大理寺少卿倒也罷了,竟連王爺都派了義子出面保人,著實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誰說不是呢。”一邊走著,韓佑一邊皺眉問道:“主事柳文冠、鴻臚寺少卿吳大人、九王爺,仨人有關係?”
“坊間未曾耳聞,那九王爺可是雲端上的人物,哪會與一小小主事有所瓜葛。”
“是啊,奇怪,對了,登門賠罪是不是要帶禮品啊。”
王海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後:“應該是。”
“那還應該嗎。”韓佑翻了個白眼:“以前老爹得罪人,賠過罪嗎?”
“自然是賠過罪的,月餘前老爺告假,吏部一名主事未批條子,被老爺辱罵了一通後,那主事尋上官告了惡狀,老爺歸京得知此事便親自去那主事家中登門賠罪。”
“哦,爹還能主動道歉呢?”韓佑頗為意外:“道歉道的咋樣。”
“對方害怕極了。”
韓佑:“…”
王海乾笑一聲,活這麼大,誰都不服,就服韓百韌。
別人賠禮扛著禮物去的,韓百韌道歉是扛著棺材去的,到地方一腳給正門踹開,棺材一扔人一躺,敢扣錢就死人家面前。
最後那吏部主事非但“大度原諒”了韓百韌,還搭進去三貫大錢。
韓百韌說他踹門的時候腳扭傷了,要去看郎中。
止住了腳步,韓佑有些猶豫。
銀票他倒是有,可直接給銀票太俗氣,而且這還是跑路錢,畢竟對方是天潢貴胄,第一次求見,總該送些貴重的禮物。
側目看向王海,韓佑問道:“家裡最值錢的是什麼?”
“棺材。”
韓佑愣了一下,差點被這一句話給嗆死,給人賠禮道歉送口棺材,這是道歉還是催收?
王海說的沒錯,韓府最值錢的真就是一口棺材,金絲楠木的,還是祖傳的。
韓佑他爺爺當年從軍,幹到了偏將,要去關外殺敵,九死一生,他奶奶變賣了同樣是祖傳的金銀首飾後買了口上好的棺材,就等著老頭死回來。
死是死了,但沒回來,戰死關外,屍體都沒的剩。
後來韓百韌也從了軍,還是去關外,韓佑他老孃就把棺材擺在正堂之中,就等著軍報傳回來收斂屍身。
誰知韓百韌回來了,韓佑他娘憂思過度去世了,用的是薄棺,這口金絲楠木棺材也成了韓府最值錢的家當了。
“算了,畢竟是王爺,也看不上俗物。”
韓佑呵呵一笑:“咱主打的就是個真誠,顏面算什麼,保命才要緊,走,登門賠罪。”
二人繼續朝著泰隆坊走。
走泰隆坊,需過南市。
南市不及北市,北市靠城門,五行八作皆有,京中百姓充斥其中,熱鬧非凡。
南市冷清,卻是達官顯貴出入之所,百家鋪子,除了酒坊、茶肆外,奇珍古玩、綢緞瓷器、詩詞墨寶應有盡有,可以這麼說,就是這裡青樓的女子都瞧不起北市的同行們。
坊間無人不知,這南市鋪面的東家,哪個不是與朝堂之上的大人們千絲萬縷,尋常百姓莫說進入南市鋪子觀瞧一番,便是踏進南市都要被巡街武卒呵罵驅趕。
韓佑與王海二人有些惹眼,如今正是酷熱之季,走上半里已是大汗淋漓。
要知來這南市之人無一不乘轎,哪裡會步行受酷熱之苦。
不少武卒見到了不由多看上兩眼,若不是韓佑一身讀書人打扮,早就上前盤問了。
一國之中樞,天潢貴胄、朝堂大員、赤腳百姓,三教九流千行百業,同在一座城中,階級卻無處不在,連腳下的土地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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