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年入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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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馬六帶著老周來到了譚剛家中。

隔壁便是孫龍曾經的藏身之所。

既然出來了，那必定要修理了這廝才行。

屋中有孫龍穿過的衣裳，馬六拿起聞了聞，嗆得他頭暈眼花。

簡直太臭了！

古代人身上體味濃重，限於條件原始，每天洗澡的那種人幾乎沒有。

尤其高手，經常練功出汗，體味更重，又蓄長髮，不經常洗頭，腦袋上的味道能把人活活嗆暈。

孫龍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但馬六依舊能聞到他殘留在空中的淡淡氣味。

一路追蹤至春風樓不遠處的高樓上，俯瞰萬家燈火，望著花柳巷子里人來人往的嫖客，馬六感受到了濃濃的紅塵市井之氣。

“這孫龍身旁，怎會有王狼的氣味？”

馬六嘴巴微張，深呼吸著空氣中的分子，漸漸的面色凝重。

王狼與孫龍有來往，那他背後之人，似乎已呼之欲出了。

這一下，馬六隻覺頭大。

再查下去，只怕會捲入大人物們的爭端之中。

殺害為民做主的好官，又劫走朝廷的賑災款，馬六一直覺得譚剛做不出此等大案，如今看來，身後全是許明陽的影子。

也不怪雷鵬在人家跟前說不上話，身份地位確實有差距。

許明陽雖被免職，閒賦在家，但許家乃是千年的世家。

而且皇帝的變革之心並未動搖，暫時讓步，也只是為了安撫住滿朝文武的情緒，日後再圖之。

只要皇帝不變心，許明陽遲早會再受重用。

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輯妖衙門也要受許明陽節制，人員的升遷任免，丞相有很大話語權。

躍下高樓，沿著孫龍的氣味再次追擊，直至將要離開京城，馬六才放棄。

“這孫子倒是跑得快。”

犯了命案，找人替死，離開京城避一避風頭，乃是必然的選擇。

明日還要當值，馬六沒時間再追，與老週迴了扒皮司。

……

日升月落。

這日。

馬六宰了頭雞妖。

吸收氣血，閱覽記憶，發現此妖竟是北方某個起義軍的頭領。

見不得貧苦百姓受官府壓榨，乾脆振臂一呼，反了他孃的。

輯妖隊僅派出一人，將雞妖抓走，義軍便不戰自潰。

這是個妖魔世界，武力至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種話，只是安慰尋常百姓的謬論。

實則滿朝上下根本不會把“民意”放在眼裡。

只有皇帝怕自己的國家江河日下，太過腐敗，被後人抨擊，落得一個昏君名頭，才會給百姓些甜頭，想著做出些功績。

實則他也不在乎民意，只是愛惜羽毛，想勝過歷代先帝，突顯自己的雄才大略。

雞妖被抓回衙門，受了大罪，各種酷刑輪流上。

百姓不知他真實身份，只當他是眾人推舉的義軍頭領。

朝廷非得讓雞妖自己寫下一份認罪狀，並承認他是妖魔附體，公告於民，才能徹底瓦解義軍的造反之心，讓他們安安心心回鄉務農。

雞妖骨頭很硬，世人所能想到的刑罰受了一遍。

從始至終一聲不吭。

最終一口血痰噴在輯妖校尉臉上，罵了一聲狗官，自絕氣息而亡。

馬六看完記憶，給雞妖起了個“雄雞將軍”的綽號。

這種妖魔自然算善妖一類，但怨氣比壞妖還濃重十倍，而且沒法化解，除非這大炎朝改朝換代。

這種善妖殺多了，怨煞繚繞，弄得馬六都有些昏沉，精神受壓迫，有了遭劫之相。

他有大日如來訣護體，日夜唸誦都尚且如此，其他扒手拿什麼頂？

……

永安十年。

天下大旱，地震不絕。

據朝廷統計，今年大炎朝的小規模起義超過三百起，幾乎每天都有一場。

妖魔作亂，蠱惑百姓造反的大規模叛亂，也超過了二十起。

永安帝變法，越變越亂，弄得皇朝動盪不安。

欽天監主血濺朝堂，撞死在金柱上，痛罵皇帝不仁，上蒼才會降下災禍，懲罰世人。

永安帝沉著臉，一言不發。

翌日妖魔上門，滅了欽天監主全家九十八口人。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元兇。

三日後有人投案，原來是一江湖小賊所為。

三法司會審，確定這小賊便是元兇，拉去菜市口斬首，換了欽天監主全家人命。

自此再無人敢當面痛罵永安帝。

半月後，風聲過去，皇帝發下詔令，前丞相許明陽歸朝，擔任吏部侍郎。

後來永興茶樓的說書人無意間透露，那妖魔曾是許明陽府中門客。

滅了欽天監主滿門後，暴斃於城外亂葬崗上，屍體被狼群分食，連骨頭渣子都沒留下。

……

永安十二年。

朝廷變法徹底失敗，民間出現了讓永安帝退位的聲音。

滿朝文武也是暗流湧動，上書請求皇帝加封東宮，讓太子上朝參政。

不出半月。

大炎朝邊境十萬將士被妖魔所害。

一夜間毒粉吹過軍營，天光大亮時，營中死氣沉沉，無人生還。

雖知道真相，但朝廷不敢公佈妖魔之事，以免亂了世間秩序，只好對外宣稱與大雍朝發生衝突，十萬將士被活埋。

民意沸騰，討伐大雍成了朝野上下的主旋律，再無人提及東宮之事。

有豪商願捐百萬家產助戰，有老將願意再披甲冑血戰沙場，有文人墨士書寫文章，痛罵大雍皇帝八輩兒祖宗。

群臣激憤之下，永安帝決定御駕親征，給十萬將士討個說法。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時值兵部尚書老邁，精力不濟，難以周全兵部事務。

永安帝下旨，擢升許明陽為兵部尚書，協調天下兵馬，配合他征討大雍。

此事，就連永興茶樓都諱莫如深，不敢多言。

……

永安十三年。

兩國交戰，軍中妖魔眾多，海量的屍體被運回京城。

扒手們忙碌到日夜不休，每天要宰四五頭妖魔。

這哪裡是人乾的活兒？

除去前四號扒房穩如泰山，其他扒手換了一茬又一茬。

有累死在扒房的，有被屍變妖魔擊殺的，有怨氣蓋頂，精神錯亂瘋掉的。

便連七號扒房的周老爺子也扛不住壓力。

他年事已高，多日來連宰二道境妖魔，動輒大戰半日，鎮壓屍變，弄得他身心俱疲，心神恍惚。

雙手也開始長紅毛，一夜覆蓋至雙臂。

“我不行了。”

老周專研風水地氣，喜歡尋龍走穴，年輕時沒少盜墓，多見紅毛怪物，對此很是忌諱。

“今夜等我睡死，六子你將我雙臂斬下，以佛門烈焰焚燒殆盡，殘餘的屍體也不要留，投入焚屍爐中燒成骨灰，出城朝南撒了。”

馬六照做，送走得人多了，很難再悲傷起來。

……

深夜。

撒完老周的骨灰。

馬六盤坐在白龍山中。

月光破霧而入，將他籠罩在金光中。

轉眼間十年扒皮生涯，關係最好的幾人都走了，回憶往昔，好像什麼都沒留下。

耳邊只記得王狗蛋、神醫老劉、周老爺子都勸過的話：

“扒皮司不是人待的地方，老六你要早做打算。”

吸收得妖魔天賦太多，穿越之初也換了心臟，馬六不知自己還算不算人。

正常人，還未修成入道境，哪怕是上古聖人，也不可能有他這般雄厚的氣血。

前幾日在山中一試，放開各種斂息天賦和功法，用力激盪氣血，立時震得山崩地裂，十方天雲潰散，真如遠古兇龍出閘。

大炎朝有強人，第一時間望過來。

驚得馬六施展變色龍天賦，使出壓箱底的天意自然訣隱藏氣息，又將半邊身子扎入地裡，腦袋化成一團屎，藏在馬糞堆裡，才堪堪躲過查探。

這幾日宰妖眾多，掐指一算，今日吸收的最後一頭鹿妖，已是第三千零一頭。

氣血入體時，馬六便有一種身體要炸裂的衝動，彷彿受補過度，經脈血管都撐到了極限，強行忍住，才沒有被人發覺異常。

再補下去，他全身氣血都會被點燃，彷彿高僧虹化，燃盡自我。

此時馬六放開斂息法，面板表面立時出現一道道血蛇亂竄，臉上身下，稍不注意便有可能炸了血管。

入道境，關鍵在於衝破頂門穴，開啟天地之橋，精神之枷鎖，才可做到六感通神。

想要邁進這一關，需要積蓄足夠雄厚的內氣，足夠澎湃的氣血，一鼓作氣往頭頂搬運。

成了還好，跨過玄關，踏上修仙路。

不成就算沒有當場暴斃，也會腦出血，弄個半身不遂，後半生在悽慘中度過。

馬六不願賭，九成九的突破機會，等於沒有。

寧願十年如一日，積累至十二分把握。

“十年修不成入道境，雷鵬已不再看重我，轉去培養其他扒手，今日便奪回屬於我的光芒。”

扒皮司不允許害命，但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少不了互相攀比，暗中爭寵。

以前馬六得寵，為了讓他方便宰妖，王狗蛋曾給他讓位，被迫晉至十號扒房。

如今來了新人，倍受雷鵬看重，馬六也給人讓位，去了十號扒房。

扒手不死是本事，但修為停滯不前，便說明前途有限，雷鵬的關照自然會減少。

收斂心神，馬六凝神靜氣，慢慢晃動起身體。

隨著他鼓盪氣血，全身亂竄的血蛇都被凝聚於脊椎之上，緩緩向頭頂推進。

直至上了後腦勺，大量氣血凝聚，讓他出現一種顱骨開裂的痛苦感。

整張臉也急速充血，面紅耳赤，眼珠子佈滿血絲。

“給我衝！”

心中發狠，馬六一咬牙，聚於後腦的血蛇似火箭般上衝。

“轟隆——”

頭腦一聲轟鳴巨響，似旱雷裂地，炸得馬六心神巨顫，亦讓山中萬鳥齊飛。

入道境，成了！

心靈精神，身體素質，全都有了質的飛躍。

這一刻的馬六不再是人，雙目如火炬般明亮，黑髮亂舞，瞳孔流轉金光，如神似魔，彷彿蘊含著超越眾生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