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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將近黑暗,死一般的黑暗靜寂中,客棧隨風傳來了哭泣聲。
客棧內,六點燭火,照亮著兩條人影……
一個人對著燈火獨飲,不聲不響,也不知他在想什麼;一個人已趴在桌上,醉死了過去。正因為他醉死過去,哭聲方才止住,這人已經哭了許久許久了……
林平之哭著求任意收自己為徒,哭著求他為自己報仇,更哭著講述了林家遭遇。
為了讓獨子活命,林鎮南夫婦讓林平之先走,至今還未有兩人訊息。而福威鏢局上下被青城派滅了滿門,從前的林家大少,現在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小乞丐罷了。
人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人人都可以呵斥他,甚至連茶鋪酒樓的店小二看他,都一臉的嫌棄,他再也沒有福威鏢局少鏢頭那種驕縱之氣了。
不過林平之對任意說再多,任意也沒同意林平之任何請求,他與林家不過泛泛之交,或說泛泛之交也談及不上,該說的他都說了,林鎮南自己不盡心,怪的了誰?
老酒下了肚,話就多了,話多的人睡去,任意卻安靜的很,像桌上那柄劍一般,安靜的有如死物。
他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燭火。忽然間,燭火搖曳,十幾條頭裹白巾的人,大步而入。
這群人,雖粗布麻衣,但手持利劍!
任意喝著酒,端坐不動,這夥人一下子就把他給圍住了,接著幾人分若兩旁,一身著青白道袍的道人,從中走了過來……
任意見著這道人,當即笑道:“看你五短身材,你是餘滄海沒錯了。”
餘滄海瞥了一眼看著桌上爛醉的人,聽聞他話微微一愣,繼而勃然大怒!本就盛怒難熄,為殺人而來,如今他再聞之這番話,他雙目已恨不得噬人!
生來就低人一等,自幼沒少被人嘲弄,但餘滄海在掌青城派後,世人誰還敢嘲笑他?幾十年來從未有過,可眼前這人卻敢!
餘滄海怒喝道:“你自認乃武當門徒就以為我不敢殺你?”
任意輕笑道:“你來殺我的?”
餘滄海撕聲道:“不錯!”
任意頷首道:“為何還不動手。”
餘滄海恨聲道:“我只想叫你死的明白。”
任意又笑道:“你是還想要與我講理?”
餘滄海厲聲道:“你先在福州府害我兒性命,隨後我門下七名弟子再遭你毒手,如今在衡山城內又行兇殺人,我青城派九名弟子喪命你手,連我愛子一起十條人命,你認還是不認。”
任意點頭道:“的確是我殺的。”
餘滄海冷冷道:“你承認便好,各位也聽見了,縱然他武當與少林乃白道之首,但我青城派卻不是好欺負的,如今老道要殺這惡賊,還請各位莫要插手。”
語聲中,定逸、天門、松門,還有衡山劉正風以及華山幾名弟子同時走進了客棧。
話落後,縱然想開口幫襯的天門、松門道人亦是無聲,唯獨劉正風啟口道:“任賢侄,你向來在江湖上行醫佈德,何故會與青城派為難,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任意看著他,道:“他們與我動手,想要殺我……我殺他們有甚不對的地方?”
餘滄海怒極反笑道:“若非你先害我兒性命,我門下弟子為何要殺你。”
任意道:“那小矮子口無遮攔,我不過出手教訓了一番,是你門下弟子只想著林家辟邪劍譜而不就醫活命,怪的了誰?”
餘滄海喝道:“龜兒子還要詭辯?”
任意淡淡道:“那就不說好了。”
“你……”
怒氣攻心,如何還再能言語?
餘滄海沒有出手,可在任意身周十幾名青城弟子卻立即出劍。
但見劍風銳進,光芒耀眼,劍花朵朵,有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的朝著他飛灑而去……任意整個人都被寒光籠罩,他渾身上下,都彷彿被劍鋒鎖定。
瞬間,他彷彿就要死在亂劍之下,幾乎每個人都這樣想的,然後每個人就見到在寒光中,一道劍光掠了出來!
十三柄長劍交織出了漫天寒光,然而劍光掠起後,就逼住了寒光。
劍光過處,寒光霎時全熄,只聽叮叮叮叮叮……
十三柄長劍被一劍逼返,十三名青城弟子被一劍迫退,就連餘滄海也被這驚天劍法駭的連退數步。
任意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他的人,還看著他手中的劍!
那是柄普通平常的鐵劍,當他把這柄普通的鐵劍拔出來後,所有人都見著了天下無雙的劍法!
正當他們看得目瞪口呆,尚不及開口說些什麼時,就見到任意端酒杯一飲而盡,逐而微微一笑,說道:“諸位,可準備好……共赴黃泉!?”
話音剛落,人已一步踏出,白髮藍袍化成一條虛影。
虛影變幻莫測,飄渺而無跡可尋,虛影掠去,鐵劍隨手揮起。一時間,任意所創的驚天十三式,從劍鋒一一流出,化成了十三招絕世無雙的劍法。
在這快到了極致的十三劍下,霧一般的血珠突然四濺,鮮血激飛,迷漫了每個人的眼睛。
劍光伴起來鮮血,而血霧散的時候,十三名青城派弟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銀髮白手,蒼白的手握著猩紅的劍!
餘滄海的臉色更蒼白,他看著地上的死屍,終於慢慢地抬起頭,凝視著任意手中,那正在滴血的劍。
“你……你……”
一時間,餘滄海忽然說不出話來,再見著任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間,餘滄海身形一顫,道:“你……你想如何?”
任意輕笑道:“我若說理,你就該好好聽我的,不論你心中服不服氣,都該忍著。同樣,我若拔劍,就絕不會與人講理說法,如今你只能下去陪他們一同上路。”
寒光陡閃,餘滄海手中長劍,猛地疾刺,直指任意胸口。這一下突然發難,出招快極,劍招如夢如幻。
餘滄海手一動,青城絕學‘松風劍法’被他使出,劍鋒如松之勁,如風之迅。松風劍法被他運用得風雨不透,竟然不露絲毫空隙。
任意的劍也出手了。
鐵劍出手,一劍直去。
可是就這一劍,刺入了餘滄海的劍光中。誰也看不出這一劍是怎麼刺進去的,只聽見“叮”的一聲響。
風雨不透,不露絲毫空隙劍光消散了,亮如閃電般的劍光卻還在。
餘滄海驀地瞪大雙眼,他沒想到任意竟一劍就破了他松風劍法,他驚駭的立即折劍而回,根本不再出招,反而回劍急退。
急退中,劍光追身而來!
一柄平凡無奇的鐵劍,忽然逸去,竟來得完全無影無蹤,誰也看不出他這一劍是如何出手,是從哪裡刺過來的。
見到他第一劍時,餘滄海本已覺得那是當世最快的一劍,再見到他第二劍時,餘滄海就又覺得第一劍還不算是天下第一快劍。
而今,餘滄海才終於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劍”,天下第一快劍!
閃電驚虹,一瞬而沒。
這道平平無奇的鐵劍,只在餘滄海咽喉蜻蜓點水般的稍作停留,便刷地收回劍鞘之中,完全消失不見了。
好像完全沒有刺出這一劍一般。
鐵劍消失後,餘滄海也站定住了身子,站在那,劍也還在手上,但他瞪著雙眼,眼中流露的,是不可思議的迷惘,是不可形容的恐懼。
人還站著,似乎並沒發生什麼,眾人眼見,所見……也確實沒見著什麼,好像沒有什麼變化,任意為何收劍?
沒人能明白,就連定逸、天門、松門,還有劉正風都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只是猜到了一些,一些很可怕的‘事’。
鮮血慢慢地從餘滄海咽喉處沁出來,開始的時候還很淡。
這時眾人才明白,血未流下,是還來不及流下,突然‘噗’地一聲,那裡咽喉處綻裂開來,鮮血頓時激飛。
餘滄海死了,他倒在了地上,沒有人出聲,甚至他們都不敢出聲。
任意握著劍鞘,轉過身,向幾人微微點頭,走出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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