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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三叔繃緊的臉皮,在用力捏了捏,確認了之後,逐漸舒緩了下來,笑道:“還在,又變回來了,咱們這院子是有菩薩保佑麼?”
梁父卻知道,自己的家中,既沒有菩薩神像,平時也不拜神明,斷然不是老三所說,結合起剛進門時,門口的兩道黃色金剛虛影,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獨生愛子。
兩人定然是被陰邪附身,被金剛一刀斬去了身上陰邪,才會恢復原樣。
“尋兒,今天咱們家來過什麼人嗎?”
梁父立刻猜出了不對勁。
“來過一個道人!”梁尋將今日發生的每一幕都講了出來,借自己三月陽壽,皮影人上門討封,燒了四個黃色紙人,鄰居阿婆返老還童。
每一件怪異,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沒有略過,細細講了出來。
梁氏兄弟越聽越心驚,梁父沉吟道:“看來那道人是有真本事的,他所說的看了皮影人眼睛,不祥之事應該就發生在了我倆身上。”
梁尋忽然道:“那……三日之後,災厄來臨,我們鎮上所有人都會死光的預言,這也會發生嗎?”
梁氏兄弟對望了一眼,同時說了一句:“會!”
就像是為了驗證這句話的正確。
突然,鎮子的夜空之上,響起皮影戲開戲時蒼涼悲壯的嗩吶之聲。
三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開場了!’
嗩吶聲一落,四胡,銅鈸的聲音相繼響起,淒厲的青衣女聲響徹在靜寂的古鎮夜空之上。
梁父看著二人嚇得蒼白的臉色,沉聲道:“老三,這是唱的什麼曲目?”
“哭塔……中……的招魂!”三叔的聲音比鬼哭還難聽。
梁父喝道:“怕什麼,就算是厲鬼,來了我也敢將她剁成肉醬,做成那臊子面。”聲音鏗鏘有力,卻驅散不了二人心中的恐懼。
三叔顫聲道:“大哥,厲鬼……是沒有血肉的……”
看著三叔恐懼的樣子,梁尋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這皮影戲是半個月前就訂好的,張家的善人為了彰顯臉面,專門發了佈告,提前給皮影戲預熱。
為此梁父這幾天來,一直不斷地給他解說皮影戲的由來。
皮影戲也是燈影戲,用獸皮,紙板做的人,在燈光之下,用光影之術演繹出來,燈影戲的起源就是勾魂術,也叫招魂術。
三叔之前在旁聽著,梁父見他膽子小,專門說起了招魂之術,如果皮影人用削制的人皮做成,那招魂之術,效果更是加倍兒棒。
梁尋三叔前幾天晚上被嚇得不敢獨自回家,就是梁父添油加醋的結果。
而現在,最詭異的曲目哭塔中,最嚇人的一折就是招魂。
映襯著白天發生的各種詭異事情,怎麼不叫他心膽俱裂。
大街上突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梁尋看了看三叔,三叔的整個身子已經抖了起來。梁父瞪了他一眼,罵道,“牆角的老鼠,膽子也比你大。”說著走了出去。
梁尋立刻跟了出去,梁父剛想開門,梁尋突然一把拉住他父親,叫道:“爹,先別開門!”
兩人從門縫裡望出去,只見街上到處是人,每個人都穿得花花綠綠,衣服鮮亮得像是過年的新裝,大人,小孩,老人。
每個人嘴裡都在嚷嚷著:“開戲了,開戲了,去看戲咯!”
恐懼的一幕,就是這些人臉上都是笑容,不是發自內心坦蕩的笑容,而是那種狡詐,詭異的壞笑,陰笑。
更讓人頭皮乍毛的是,男人穿著小腳繡鞋,穿著紅色的衣服,頭上是粗大的辮子,臉上擦著胭脂水粉,小孩被大人拉著,臉上是老人滄桑的皺紋,而佝僂著腰的老頭,頭上卻是嬰孩的一頭秀髮。
街上很熱鬧,全是拖家帶口,一拉一串的人口,生怕家裡會落下一個人。
兩人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同時倒吸了口涼氣。
直到街上的人走得一乾二淨,二人才突然回身。
剛走進房子,三叔就像是被貓咬到的耗子,突然間跳了起來,兩眼瞪得比牛大,雙手指著牆角,喉嚨裡因為恐懼荷荷有聲。
梁父衝上去,立刻一巴掌拍到他臉上,怒喝道:“老三,你幹什麼?”
三叔一下子被打得回過了神,眼睛兀自盯著牆角,“開……開花了……”
父子二人同時看向牆角。
冬日已經凋零的牡丹,本來就剩幾根枯枝,此時卻極為罕見的生出兩朵鮮豔的大紅花,燈光之下,閃著妖異的瑰色。
這已經不能用常識解釋呢。
梁父本來很沉著的臉上,終於也開始變色,他緩緩走向牆角,蹲在牡丹花旁,伸出手,遲疑的將花折了下來。
然後,三個人眼睛也不眨地盯著牡丹。
奇異的一幕,終於在三人眼前發生。
隨著古鎮上空的戲曲之聲越來越響,被折斷的枯枝上,開始生出三朵花芽,花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開放,三朵紅花,在冬日的房子中,霍然綻放。
花香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
梁父突然間站了起來,毅然決然的道:“走,立刻出鎮,現在去城裡。”
三叔遲疑道:“那……三日後的預言,要成真了嗎?”
梁尋本來還想建議三人躲在這院子之中,等大劫過後再出去,一想到自己手心的黃色月牙,又想起道人說,只帶他一人去青城山,那自己的父親,三叔,或許,都將在這場大劫中隕命。
自己的父親既然已經決斷,以他的閱聞經歷,自然是知道點什麼,梁尋什麼也沒說,預設了父親的決斷,開始將衣服收拾了起來。
“什麼也不要帶,帶上錢就好,速度要快!最好在戲曲沒結束前出鎮!”
三人走出大門之時,梁父特意梭巡了一眼,見周圍沒有一個人影,立刻閃身出門,三人貼著牆角,往鎮外走去。
一直到走出古鎮牌坊,依然沒有碰到一個人,而那戲曲的靡靡之聲,也漸漸淡了。
三叔長舒了一口氣,笑道:“終於出來了!”
梁尋的神色卻頗為古怪的看著遠處,二人同時感受到了異常,古鎮本來很熟悉的面貌忽然間開始畸變,通向城裡的大路伸向夜空。
本來清澈的湖水,浮在頭頂不遠之處。
月亮落在腳下,而腳下踩著的,不是土地,而是白皙的雲彩。
‘不對勁!’梁尋輕聲道,生怕吵嚷,驚醒什麼東西。
梁父額頭的皺紋開始擰緊,徐徐說了出來:
“湖水在上空,月陰在腳下,這是陰陽顛倒,古鎮被風水大能鎖死呢,咱們出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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