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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山孤奔出茶寮不遠後,姜逸塵自也聽到了遠端女子的那聲喊叫。

初時他便覺得似曾相識,已有了相救意向。

再聞琴音,結合著那聲“四師叔”,即知那女子為汐微語。

他不清楚汐微語為何不遠萬里來到此地,卻不難猜知此中因由或與洛飄零的安排相關。

如此,這行八人除卻汐微語和她的三兩雲天觀同門外,定也有道義盟或聽雨閣之人。

一念及此,不容姜逸塵多想這八人與朝廷“那夥人”在此交鋒,是意外遭遇,還是牛家父女的行程出了岔子,當務之急自是幫他們脫險退敵。

楚山孤所想不差,打鬥聲、大雨聲、琴聲交混極大地干擾了姜逸塵聽聲辨位的能力。

摘去眼巾實屬無奈之舉。

畢竟黯淡天色下,他幾乎將雙眼眯成一條線,目中所見也不過一團團輪廓模糊的黑影。

當然,姜逸塵此般略帶冒險的作為,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眼盲狀況。

從而教人尋根索跡,過早發現自己身份。

為此,他適才的招招式式都是百家劍法雜糅一氣,且從始至終未動用過霜雪真氣。

他自認難同洛飄零相較,也不認為那攪擾著江湖風雲的聽雨閣副閣主,會是老伯的棋子。

可若以江湖,以天下,為棋盤,唯有洛飄零那般人物可作為明晃晃的白子,即便一舉一動毫不遮掩,任何人想動這顆白子,都得不得不投鼠忌器,思量再三。

而他只能是棋盤中的黑子,縱然再微不可察,都得儘可能地隱藏行跡,恰當之機方見奇效。

防敵之舉再如何謹小慎微都不為過,但當明確八人是友非敵後,姜逸塵則沒有絲毫隱瞞,摘下帷帽直接開誠佈公了自己身份和來意。

然而事態緊急,不及姜逸塵同眾人一一見過,剛剛脫困的八人也無暇多喘幾口氣,聽雨閣遣來的主負責人飛飄便領著九人往七里窯趕去。

也便是黑衣人撤退的方向。

並非是為追擊窮寇,而是牛家父女此刻正受困於七裡窯中!

去路上,飛飄言簡意賅地向姜逸塵交代了此中經過。

原來昨日雲天觀一行六人到了白駒鎮上後,在街上來回走上了數趟。

發現了這白駒鎮上多出了許多十餘日前不曾見過的陌生面孔,也認出了少許強者。

恰在暮色降臨前,碰上了同是接了任務在此留待多日的飛飄等七人。

雙方互通了各自所察情況,盡皆心憂有更多強者雲集,於牛家父女南行不利。

為免夜長夢多,十餘人合計出策。

連夜買了車馬,換了打扮,出了白駒鎮,去接牛家父女。

一路馬不停蹄,徹夜未眠。

今日申時便將牛家父女帶入白駒鎮。

而後讓身板與牛軻廉相近的齊荒武,和早已哄騙來的小女孩,假扮牛家父女在客棧住下。

真正的牛家父女則同他們一齊扮作商販,出鎮難行。

本以為這偷樑換柱之法足矣瞞天過海,豈知不過走了五六里地便遭來追兵。

於時,面對來敵之眾,他們只得兵分兩路各行其事。

由寧狂協同另三人帶著牛家父女先在七里窯中避避險,伺機逃走。

飛飄則帶著其他人手全力阻擊敵方。

怎奈何事與願違。

來敵是傳聞中百花大會那夜攻破數大門派的“那夥人”。

獨特的武器獨特,嚴肅的戰術紀律,總能教“那夥人”最大化人數優勢。

十人一組,十人如一,僅僅三十人,便讓飛飄等人如臨大敵。

加之另有江湖十四惡人中的織女和牛郎掠陣,最終便是楚山孤和姜逸塵所見景象。

八人中來自聽雨閣的三人,是曾在西江郡開設雁回客棧的飛飄、沐殤、小煙兒,另五人則是雲天觀的四長老齊黃肅,及汐微語、雲章、雲旌、雲龍葵。

打鬥中,織女和牛郎早早便不見影蹤,不需多想自是尋牛家父女去了。

是故他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必須儘快趕回七里窯,確保牛家父女安全!

行路間,為了避嫌楚山孤特地走在最後頭。

瞭解了事情始末的姜逸塵直接向楚山孤坦白此行風險,告知其可自行離去。

楚山孤卻認為自己有負姜逸塵在先,一路上又是受僱傭行事,還未補償毀損姜逸塵眼藥之過,此時離去於心有愧,於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姜逸塵的提議。

雖僅相識一日,相互瞭解不深,可在能確認對方並非奸惡之徒,也鮮有可能是敵方奸細後,姜逸塵只能稍稍留個心眼,向飛飄等人簡要道明緣由後,暫由楚山孤跟著了。

……

……

白駒鎮外的七里窯。

佔地三百餘畝,乃魯州以南,姑蘇以北,最大的窯場。

整體佈置呈“田”字,三橫三縱。

設有窯爐、作坊、淘洗池、沉澱池、沉腐池等共計八十一間屋舍或構築物。

僅是廢棄了年餘功夫,大多牆垣屋棚都還完好,用以藏身避險不成問題。

也因此,在只聽得大雨聲而不聞其他異動後,眾人都稍微鬆了口氣。

沒有額外動靜,多少意味著寧狂和牛家父女等人尚是安全的。

眾人此時也未冒然分頭行動,為免落單遇險,打算一道道尋過去。

行不多時,便在一間作坊的牆垣邊,看到了個凹凸不平的“黑球”。

走近一看才知,那“黑球”竟是一具屍身!

“這兄弟死狀有些慘。”

“四肢盡皆向背後彎折,鼻子和雙唇幾乎被對半分開,雙眼突出,青筋暴起。”

“不論是四肢還是面上都可見被一條條銀縷或穿或綁。”

“那一臉驚駭之色,想必死前心中的恐懼,都要大過身軀上所受的痛楚……”

“之所以像個球,也同其死因,想來是在數息間被十數條銀縷給硬勒出來的。”

“這兇徒手上的力道非同小可,不過這把織線當作武器的,不會是個婆娘吧?”

姜逸塵雖未重新蒙上眼巾,可天色又已按了許多,他能辨出眼前有障礙物已是不易,實難再有更多作為,是以楚山孤便跟在其身側,盡職盡責地當好“眼睛”這個角色。

許是察覺到周圍氣氛猛然間變得壓抑,想到這死者多半便是所謂的聽雨閣中人,楚山孤在旁向姜逸塵解說時,刻意放壓低了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沉痛的悲憫之情。

未及姜逸塵搭話,飛飄已為死者闔上雙眼,割開了將之束縛得不成人形的織線,並協同沐殤讓那死者能有個舒服地姿勢倚靠牆邊坐著。

眾人將強收住心中的哀痛,只停留了片刻,便繼續搜尋起牛家父女來。

直至行出不過三十餘布,又見一具屍身橫躺道上。

那屍身沒有再被“織成顆球”,卻是腹部凹陷得幾近與地面平齊,而臉部更是面目全非!

許多人只瞧了一眼便移開視線,雲龍葵則緊抓著汐微語的手,躲在其肩後。

小煙兒竄上前來伏在那屍體上,好容易辨出那人身份,才為之合上痛楚的雙眼。

“是小乙……”

小煙兒沒回頭,直起身加快步伐繼續向前探行。

餘下之人亦是快步跟上。

姜逸塵正巧走在飛飄邊上,隱約聽得飛飄正低聲自怨自艾。

“小乙,大丙……到底還是思慮不周,才致爾等慘死。”

姜逸塵安慰道:“兵貴神速,你們這法子已然將可能出現的傷損降到最低。天色將晚出行,總不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事已至此,還是莫要讓他們白白犧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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