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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有商有量,還是草草了事,誰都不會認為擎天眾和藏鋒閣會憑一腔高義或是一句承諾便雙雙退出。
不難想象早在此前,幾方巨頭便已就今日大會之事,交換過意見,達成了個基礎共識。
當下之舉,做樣子的成份更多,實質意義則重在強調曾相互允諾過的利好。
當然,這些背地裡的勾當暫無人感興趣,在武林盟主之位塵埃落定前,一切不過過眼雲煙爾。
對決未啟,雙方便立下字據,在原先所定基礎上,另立五條規則。
一,本場較量由五局三勝制擴大為七局四勝制,每局仍為一對一的單打獨鬥。
二,雙方出戰者名單及次序事先定下,未遵守次序出戰者,視為違規,直接判負。
三,每場較量未分勝負前,任何場邊人員不得進場干預,否則視獲利方違規,當局直接判負。
四,成心干預比鬥進展者,各派當一同出手制止,警告無效者,格殺勿論。
五,刀劍無眼,比鬥者不敵對手時,如未及時認輸,生死自負。
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清明被推舉為本場主持,出現任何突發狀況和不明變動時,有權終止對決進行,在場諸幫聽憑調令不得違拗。
這注定是一場將要改變武林大局的龍爭虎鬥,對決之初便奠定了嚴肅且不容侵犯的基調。
情勢發展越發明朗,可姜逸塵心頭所籠罩的疑雲卻有增無減。
並非是姜逸塵盼著意外降臨,他只是在等待著意外的發生,等待一個必然事件的發生。
“泰山崩,麋鹿興,風動雲亂。”
他還未解開這句行動暗號的確切含義,或者說,他還未洞悉“泰山”、“麋鹿”二者所指代的具體人、事、物。
一場武林大會可能發生的意外不是源自場內,便是由場外誘發。
源自場內的意外無非是失手殺人,但今日大會關乎武林盟主之位,在正面較量中,流血死傷在所難免,因心慈手軟或是學藝不精而斷送小命也只能自吞苦果,算不上意外。
能算上意外的,便是暗地裡放冷箭。
然而,在數以千計道目光下,任何冷箭都無處遁形——除非能將“冷箭”偽裝成“誤傷”。
此次百花大會雖早在一年半載前定下,卻無任何一方願作東承辦,便也意味著本次大會都不似以往,過程隆重而嚴謹,安排細緻而妥帖,而是簡單明瞭的今日事今日畢。
在爭奪武林盟主的規則定下之時,為儘快決出結果,便會出現多個幫派同場交鋒的情況。
首輪對決便有八個幫派同臺較量,發生任何誤傷情況,皆情有可原。
彼時正是突施冷箭的絕佳時機,也是最有可能偽造意外的階段,卻在波瀾不驚中渡過。
隨著程序越往後走,同時進行的對決越少,出現誤傷的機率越低,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也越低。
到了此時,僅剩一對一的同臺較量,場內出現意外的可能已不復存在了。
相較於場內意外,場外變故則涵蓋極廣。
大到天色突變,暴雨突臨,小到出手干預場上對決都可謂意外。
巧借天氣做幌子釀造事故的,姜逸塵也只聽聞過洛飄零在巽風谷借天狗食日所做下的滔天大罪。
可今日天色雖變化無常,卻不具備巽風谷那樣的地理條件以坑殺千百江湖人士。
而出手干預場上對決這類小插曲亦非不能演變為大禍端,只要出手傷人,便有可能將潛在矛盾激化,要是出手殺人,更與引燃戰火無異。
但截至目前,小插曲不少,有韓無月圍魏救趙保沙萬海性命,有阿亮突現場中臨危救妻,皆為出手救人,大禍端則看不到半點苗頭,甚至最後這場決戰前所定下的規則,都已將那最後一絲意外的火種給掐滅。
至於各幫派在百花嶼之外所準備的後手接應,聞風而來欲有所斬獲的其他勢力,無一不能成為那意外因素。
只是這些意外因素存在太多變數,不易控制,又豈會當作此次行動的啟動暗號?
至始至終,姜逸塵都不認為幽冥教盡遣三大判官來此,會是來碰運氣,來隨機應變的。
一定還有其他遺漏!
姜逸塵一面絞盡腦汁地琢磨著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一面不得不分心應對哭娘子投來的關注目光,一時間竟有些思勞過度,腦中嗡嗡然,一片糊塗。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自舞劍坪上傳盪開來,莊嚴鄭重,肅清宙宇。
姜逸塵心中雜念隨而一空如洗,心神清明。
只聽清明方丈又道:“現封掌門和姬殿主已分別將出戰人員名單及次序交至貧僧手中,貧僧便在此逐一宣讀,讓諸位施主一同做個見證。”
“嘯月盟出戰人員名單及次序依次為琴、莫殤、燕晨風、尉遲長空、罌粟、曲瞳、封辰。”
“諸神殿出戰人員名單及次序依次為苦幽、楚君河、炎如風、善始、鐸名澤、杜子騰、鬼魅妖姬。”
雖是江湖武者的決鬥,但從先前幾輪各方臨場調兵遣將時的角力,便不難看出在排兵佈陣的重要性,故而眾人都聽得很仔細。
如果對雙方成員能力幾何,優劣勢何在,都瞭若指掌,那麼透過這出場次序,便也不難判斷出大致勝負走向,若是本次大會曠日持久,更有人會藉此開莊設賭。
對於賭局,姜逸塵並不感興趣,更何況先前他已參與過一局,而且還把自己輸給了哭娘子。
雙方出戰人員名單及次序已被他謹記於心,他暫無法從中窺探出什麼端倪。
只能看出嘯月盟為封辰多爭取了兩局的休整時間,而諸神殿似乎也沒有絕對把握在五局內力擒嘯月盟,多出來的兩局,既是給對手時間,也是提高自身容錯率,畢竟都已到了這份上,誰也不願因一時之失,與至高無上的武林盟主之位失之交臂。清明方丈再次宣讀了一番比試規則,意在讓大夥兒尊重規則,妄動邪念。
在宣讀時,清明方丈似是運上了幾分功力,更以梵音加持,姜逸塵腦海中除卻寶相莊嚴,已是空空如也。可當最後一聲佛號唱畢時,姜逸塵心下又唸叨起本次行動暗號來,“泰山崩,麋鹿興,風動而云亂。”
這回姜逸塵心頭卻不由一顫!
泰山……泰山北斗?
“泰山”二字莫不是泰山北斗的簡稱?
即便不是簡稱,有眼不識泰山中的“泰山”,不也指代的是重要人物?
誰是重要人物?
要論昔日武林泰山北斗,非少林武當莫屬。
他們的目標會是清明大師還是玄簫師兄?
不,不會是玄簫師兄。
且不說武當現與峨嵋同進共退,即便要拿武當開刀,拿玄簫的性命開路也毫無意義,只要武當山還在,武當便沒那麼容易崩壞。
倒是少林……
此前僅是金印失竊,便有許多古道熱腸的“忠義之士”欲插手少林家事,倘若真是清明大師遭逢不幸,嵩山少林必當群龍無首,那些“忠義之士”豈不是更能名正言順地在千年古剎中巧取豪奪?!
姜逸塵倒吸一口涼氣,目光不由自主地偏向清明大師。
儘管表面上還故作鎮定,但姜逸塵心中已泛起漣漪。
他與清明大師素不相識,本也不該生出太多情緒。
但從清明大師與夢朝歌的交談,再到方才宣讀規則的寥寥數語中,他似乎能感受到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精神。
或許同意出席此次百花大會時,清明大師便做好了犧牲自己,乃至犧牲少林的準備,雖然姜逸塵還未弄清其中緣由,但這便是他現下所能感覺到的。
不只是清明大師,包括玄簫與老伯,他們本能同峨嵋、崆峒和崑崙的掌門一般置身事外,不必親自參與到九州四海兩盟間的恩怨中來,他們既現身於此,想必也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於情於理,姜逸塵都不希望意外會落在他們任何一人身上,而幾人中處境最為危險的莫過於清明大師。
泰山必崩,意味著清明大師必死無疑。
他可要去救下清明大師?又要怎麼救?
姜逸塵心裡再次亂作一團,他已從幽冥教習得《陰風功》,借今日之局提前與幽冥教劃清界限並無不可,只是為一個毫不相干之人踏出這一步,是否值得?
五年前,他只會選擇一往無前,現如今呢?
思忖之際,一聲幽幽的輕嘆吹入姜逸塵耳中,“小江莫不是在擔心那老和尚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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