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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翌日的夜。
西江郡,幽暗林,幽死洞。
一樣的地點。
一樣的酒席。
一樣的人。
只是,前幾日,姜逸塵尚在絞盡腦汁,籌謀如何在幽冥教中循序漸進混出名堂。
而今,已從幽冥教教眾躍升為幽冥教香主。
這般變故顯然令他還難以從一時恍惚中緩過勁來。
當然,這其中酒佔據著極大的功勞。
筵席第一天,姜逸塵喝了不少酒。
並非是短短三四年功夫,他便從沾酒便醉變得千杯不倒。
而是他沒法拒絕。
作為江城子的他,即便不勝酒力,也得來者不拒。
他無法拒絕來自枷爺、鎖爺的熱情,更不能拂了二人的面子。
對此二人,姜逸塵不乏感激之情,更對鎖爺心生愧意。
幸而,感情不一定需要透過言語表達,酒便是個很好的依託。
鮫人滴淚成珠,因為稀少,而凸顯珍貴。
酒力不濟之人,每一杯酒均飽含深情,觥籌交錯間或許沒人能懂,可當其醉得不省人事後,再沒人不懂。
三杯酒下肚,姜逸塵便已面色潮紅,目光迷離。
事實證明,有些人生來便與酒犯衝,後天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補救,有他無酒,有酒無他。
三年前在西山島上,姜逸塵自甘墮落,成日宿醉,可在酒量上終究沒有半點兒長進。
在勉力支撐了十來杯後,終於是咣噹倒地。
這一下可把枷爺、鎖爺給嚇得精神,沒曾想江城子這麼不能喝。
對於救命恩人,鎖爺服侍得小心翼翼,並提醒自己,趕明兒再不能讓恩人喝得這麼多了。
鎖爺好酒,深知酒醉說胡話不打緊,扇兩巴掌就清醒了。
就怕那些酒醉後悶聲不吭的,說不定就這麼嚥氣過去了,這些人大多天生便不適合喝酒。
然,也幸虧姜逸塵喝了酒後便迷糊不醒,否則萬一一醉之下,吐露心聲,那可不得完蛋了。
“來來來,大恩人,我敬您一杯,您看著喝,喝茶也行,可別像昨兒一樣,老鎖我服侍您不打緊,要是出了岔子可就樂極生悲了。”鎖爺咧著嘴,笑得歡快。
說是一杯,可鎖爺、枷爺的嘴可都比碗還大,一杯杯地喝哪能盡興,昨天酒過三巡後,他們便換上了大碗,而今兒,他們直接便用大碗開懷暢飲了。
“多謝鎖爺理解,小江也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姜逸塵打心底高呼鎖爺通情達理,真是越瞧這些大塊頭越是順眼了。
“誒誒誒,恩人真是客氣了,老鎖不會說話,自罰三杯,自罰三杯。”鎖爺說著便連灌三碗入口,姜逸塵只能眨眨眼,咂咂舌,這人可真是爽快。
得不到時,永遠在騷動。
得到後,便有恃無恐。
人心永遠是不知足的,姜逸塵也無法例外。
兩杯清茶下肚後,便覺著舌尖泛苦,他竟有些後悔自己順手牽羊的功夫不到家,沒從天璇殿中多摸索些丹方出來,只取走了十來張,實在是下手太客氣了。
若是能多拿些丹方,憑他的實力,再論功行賞的話,應是有機會直接晉升堂主之位的,如此,便有早早觸及《陰風功》的可能。
依幽鬼之言,這陰風功著實於他有利,可不知修行難易,眼下這一年半載的時間已過去一月有餘,餘下時日是否足夠自己將此門功法全然掌握還是個未知數,自然越早接觸越好。
千頭萬緒間,姜逸塵有些煩悶,正欲端起杯中酒,平復下煩雜心緒時,卻感覺到正有一道目光朝他射來。
回望去,正是夜殤噙著笑,向自己舉杯。
孟婆昨夜向幽鬼敬過酒,道完喜後,今夜便未在出現,故而,夜殤仍是一人獨坐一桌,和幽鬼一般待遇。
姜逸塵微微舉杯,小酌一口,回報以笑意。
便這麼一瞬,他便徹底冷靜下來了,現下幽死洞中,除卻幽鬼之外,便是這夜殤對他威脅最大了。
夜殤見來有些沉悶,沉悶的人總善於觀察,昨夜他適時阻止險些衝動行事的鎖爺便是例證。
夜殤對於酒的嗜好,似乎不下於謝永昌和阿班,在姜逸塵看來,這些人似乎是一類人,不單純為喝酒而喝酒,而是品味著酒中人生百味。
夜殤又總是一副邋遢形象,卻渾身透著股逍遙灑脫氣質的勁兒。
這樣的人,要麼與世無爭得無可救藥,要麼便有著淡看世間冷暖的心境。
這樣的人,姜逸塵迄今為止見過兩個,一個是劍仙李截塵,另一個是商闕。
一個依然逍遙於天地間,而另一個已攜佳眷,共赴下一世。
至於夜殤,他還了解得不深,但這些直覺已告訴他,此人不可小覷,在當下這幽死洞中,幽鬼畢竟久別江湖,洞察力可能有所退化,自己最該防的便是夜殤了。
夜還未深。
姜逸塵以茶代酒,回敬了鎖爺和枷爺幾杯。
他並沒有主動去招惹幽鬼和夜殤,冷靜下來後,他便告誡自己莫要揠苗助長,一口氣吃成胖子。
再與鎖爺、枷爺閒聊幾句後,便開始在心中慢慢盤算起接下來的計劃。
初來乍到,在旁人眼裡,還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情有可緣,若是太過招搖,難免令人起疑。
能裝傻充愣,便能糊弄他人耳目。
能在裝傻充愣間,未雨綢繆,的確是種很了不起的本事。
西山島蛻變新生後,姜逸塵正在一次次險惡環境中,逐步成長。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正當姜逸塵又猛灌了自己三兩杯清茶,打定主意,接下來的時日,低調處事時,意外之事卻緊步踏來。
一道黑影從人群中竄出,直奔高臺處而來。
目標便是幽鬼無疑。
在筵席期間,整個幽死洞也並非沒有任何防範,輪崗值守洞中要處的必不可少。
幽鬼並不是個會擺架子的人,也早已吩咐,有事儘管來報。
而在這時候,仍能站直身,跑直線的,絕不會是飲酒的人,而是值守的人。
如此著急火燎,必有要事稟告。
來人有些氣喘吁吁,顯然從洞口到石坪的距離不短,而此人功力也是一般。
可他的嘴巴卻一點不慢,瞬息間,便已告明何事。
“又來了!那女劍客又來向我們討要那七葉一枝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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