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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在何處?
天下紛亂,何以家為?
十數年前的外夷霍亂,致使萬千中州百姓的家園不復存在。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親朋發小流離失所竟為世間常態……
姜逸塵與生身父母失散二十載,至今尚不知二老還否在世。
他曾有過一個溫馨的家,那是隱娘帶給他的,可如今,也已煙消雲散多年了。
那,聽瀾公子呢?
且不論與聽瀾公子相依為伴的顧憐,畢竟為聽瀾公子所救,與之並無血緣之親,聽瀾公子亦可謂孑然一身,她的父母,她的家人又在何處?
天下之大,她為何偏偏挑在晉州城落腳安身?
而待在晉州城中最為靜僻的城西,又如此靠近荒街廢宅,真只是為藉此地利以避人耳目?
姜逸塵注視著在月下那孤傲的背影,他很難想象一介女流究竟需要歷經多少磨難,才能有今日這般令人可畏的武功修為,和信手拈來的權謀詭略。
這副略顯單薄的身軀之下,究竟隱匿了怎樣的過往?
浮想聯翩的姜逸塵開口打破了沉寂:“聽瀾公子可知曉霍家的曾經?”
聽瀾公子並未迴轉過身,可卻是緩了好一會兒才回到:“若我說不知道,你會相信麼?”
姜逸塵一笑道:“我相信聽瀾公子不屑於誆我。”
聽瀾公子聽言不由莞爾道:“我總覺得教出了個可怕的徒弟。”
姜逸塵道:“能作為聽瀾公子的徒弟,在下榮幸之至。”
說完姜逸塵僅是起了個念頭,要作勢下跪,可他卻發現自己的膝下似被石膏封住般,動憚不得。
聽瀾公子仍舊未轉過身,不動聲色道:“為何忽然想了解霍家的過往?可別說是被趙公子勾起的興致。”
姜逸塵道:“也不盡然。若說地煞門,或是說天煞十二門,用十餘年的時間佔據了晉州城的半邊天,那中州在傾覆之際時,霍家於晉州官府可是個不小的助力,於晉州的百姓更可謂最後一堵城牆,一個在生死關頭可代表一座城的家族,實在無法讓人不感興趣。”
聽瀾公子道:“可現在晉州城中的人卻避之不及。”
姜逸塵道:“究竟是愧意變得麻木,還是禁令成了退避三舍的藉口。”
在晉州待了好些時間了,姜逸塵自也從他人口中,略微探查到了這之中的隱秘。
外夷之亂平息後,大夥兒在清理全城的屍骸時,自也不會漏過霍家,但在城區復興重建時,在眾人心中尚有方寸之地的霍家,卻忽然在尋常生活間被大家選擇性的遺忘了。久而久之,雖說是在城區之內,但這兒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荒涼之地。
揪其根由,原來是晉州官府下了條不成文的禁令,將這片荒街廢宅列為禁區,不允城民在此多作逗留,否則,若鬧出了駭人之事,傷及性命,官府概不理睬。
霍家府邸被夷為平地,與之息息相關的街道,房屋瓦舍猶在,然,早已年久失修,人去樓空了。
至於官府為何要釋出這禁令,尋常百姓的口中便難以知曉了,一切,姜逸塵希望能從聽瀾公子口中得到答案。
幸而,聽瀾公子總不會讓他失望。
前方的人兒靜默了好一會兒,又長長嘆了口氣,才悠悠傳出聲來。
“你是說晉州官府那不成文的禁令?你對這禁令怎麼看?”
“堂堂官府在自己管轄城區中的公眾區域設立禁區,而緣由卻是含糊不清,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禁令,想必在初期的效果並不盡人意。”
“明文律令都會有以身試法者,更何況是一紙空談。”
“所以,要想達到而今的效果,想必要鬧些性命、流不少的血。”
“於統治階層而言,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殺雞儆猴,有時不可不為。”
“於他們而言,這樣的禁區又何嘗不是他們心中的禁區,他們究竟在怕什麼?”
“在外夷霍亂之前,霍家在晉州城中已立足近百年頭,前後歷經七代人,昔時的霍家可謂家大業大,產業近乎佔據了晉州城的一條街。風光無限終抵不過染指流年,外夷亂起,身先士卒的霍家,反倒是把自己給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一夜之間,金碧輝煌便成了殘垣斷壁。”
聽瀾公子的話語聽來更像是一番感慨,既是感慨,定還有後文,姜逸塵暫不出聲相擾,靜候其說完。
“人們甚至來不及去嘲笑這一切不過是霍家咎由自取而自食苦果,便已察覺到對霍家存在著致命的誤解。最終,他們看見的是,沒了霍家這最後一堵牆,戰火在瞬間便蔓延到了他們身上。平常百姓都能醒悟過來,官府怎會沒有半點兒意識?”
“這麼說來官府並不是心中無愧,可卻偏偏選擇了沉默以對,著實讓人不解。”
“想必你應有聽聞過,霍家為何會被江湖輿論推上風口浪尖,致使地位一落千丈。”
姜逸塵會對霍家之事如此上心,自是因為昔年若蘭曾與其提起過的霍家過往。
天殤折梅手的掌法已是不止一次被人認出是折梅山莊的鎮莊絕學,憑此也基本能確定隱娘便是折梅山莊莊主的獨女歐陽柔,而歐陽柔更是霍家三公子霍韜的妻子無疑,這麼一番關係算來,姜逸塵和霍家似也有脫不開的干係,把霍隱娘害得在西山島上如此失魂落魄的過往,他不會忘記,若有機會,他便會追查得更深。
姜逸塵理了一番思緒之後,便將從若蘭那聽之的與霍府有關的傳言說出。
聽完姜逸塵所述,聽瀾公子問到:“我想,道義盟中應都是這麼傳的吧?”
姜逸塵不解道:“莫非事實並非如此?”
聽瀾公子道:“事實……倒也與那被斬殺的五個同盟不無關係。”
一向言語利落的聽瀾公子,在此時卻是,支支吾吾,或說是欲言又止,這著實太過反常。
姜逸塵不意外聽瀾公子所掌握的情況會比他更為詳盡,但見這情況,他不由起疑,難道聽瀾公子已全然悉知了昔年此事的詳盡經過?
姜逸塵旋即追問道:“事實不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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