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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本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國事。

可自從賑災成了一門生意,情況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朝廷沒有銀子的時候,底下的人就開始兼併土地,當朝廷有銀子可以賑災的時候,就成了一場饕鬄盛宴。

無論如何,總要肥了自家的腰包。

至於政績,隨便弄點以工代賑的面子活,刻上幾個字,然後立一塊碑文,寫上誰誰捐款多少,整件事就會被記錄在案,成為升官的重要保障。

若是不夠的話,還有萬民傘伺候。

總能滿足某些需求。

當然,做實事的人也有,但太少了。

不然也不會出現一個清官,就被人吹捧的千古少有。

“皇上,災情緊急啊。”

夏言醞釀了一下情緒,擺脫了嘉靖一開始的質問。

該要的銀子,還是要弄到的。

免得被皇上都給糟蹋乾淨了。

“哦!夏愛卿居然也知道災情緊急了?”

嘉靖面無表情地問道:“說說,大明現在的官倉還有多少儲備糧食?又有多少儲備的衣物?”

不說銀子,只說儲備的物資。

畢竟賑災只有銀子肯定是不行的,物資才是急需品。

夏言拿出奏章,又一次跪在了地上,高舉著雙手道:“皇上,這一次的雪災,是百年難得一遇,若是往常,物資肯定是夠用的。”

沒說儲備了多少。

只說雪災百年一遇。

文字遊戲,玩的是淋漓盡致。

嘉靖也真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懂了不在裝糊塗,再次問道:“到底儲備了多少?缺口是多少?”

夏言一時答不上來。

做奏疏,很少有確定的數字,就是為了往後若事態不對,有一個可以迴旋的餘地。

現在皇上突然不和他們玩這種文字遊戲了。

陌生的遊戲規則,讓夏言心中一陣茫然,但良好的心理素質,讓他的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悲苦。

彷彿在感嘆民生多艱。

“回答不上來嗎?陸柄派錦衣衛,去把戶部尚書給朕找來。”

嘉靖為了保住自己內帑的銀子,不想再和臣子們和稀泥了。

剛剛登基的時候,他可以掀起大禮儀,現在也一樣可以掀起一場查庫存。

不就是殺人嗎?

老百姓可以被凍死,餓死。

為何做官的就不可以被撐死?

剛好也可以把死了的官員,派往地府,管理起地府因凍餓而死的百姓。

想到了這裡,嘉靖心裡一笑,這算不算廢物利用?

總算是用上了一個他兒子口中經常說的新詞。

錦衣衛去戶部尚書家請張珩的時候,不少關注著這一場盛宴的人,都感覺到了事態的不對。

“張尚書,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你是明朝正德十六年(1521)進士,做過監察御史,累官大理寺少卿,應該更加懂得大明律。

也起任寧夏巡撫,進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陝西三邊。

最是知道民間疾苦。”

嘉靖如數家珍的說著張珩的過去。

此人被許多人評價為:行履修潔,器識弘遠,尤博綜群籍。

如若不然也不會被他任命為戶部尚書這一重要官職。

張珩不敢去看還在跪著的夏言。

他明白夏言這次進宮是為了什麼。

每一次災情,就會造就一批達官顯貴,這已經成了大明官場上預設的一條規則了。

可現在明擺著,皇上不認可。

那麼這套規則就玩不下去了。

“你來給朕說說,大明儲備的物資,還有多少?”

同樣的問題,嘉靖問過夏言,夏言答不上來,現在再次詢問管著這一份事務的戶部尚書。

“回稟皇上,雪災太大,已經導致許多倉庫年久失修倒塌了,不過其中的物資整理一下,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另外各個地方的富戶,也已經開始施粥,賑災,必讓大明百姓們不至於凍餓而死。”

張珩很聰明,沒有在糾結皇上的小金庫。

當前的問題是,皇上較真了,那麼他們就要暫避鋒芒。

只是可惜了夏首輔。

“是這樣嗎?剛剛夏首輔可不是這麼說的。”

嘉靖目光冰冷地看著夏言。

明明已經寒冬臘月,夏言卻已經熱得汗水溼透了衣背。

“是這樣的。”

張珩在此肯定地點了點頭。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兩人本就不是一路人,想要進宮拿上一本奏疏收買人心,好讓自己可以安穩退休。

簡直想多了。

“朕許久沒有上朝了,就定在明日朝會,解決這個問題。”

嘉靖說完,就下了逐客令。

他已經給過夏言一次機會,可惜此人到底老了,三番五次地惹他不痛快,真當換不了他不成?

後面想做內閣首輔的人,多的是。

於是在這一年的年底。

夏言走完了他官場仕途的最後一年。

或許是歷史的慣性,嚴嵩依舊做到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上。

朱載坖在聽聞此事之後,良久都未曾言語。

就算是他的歷史學的再不好,嚴嵩的大明他還是聽過的,上一次就得罪了嚴嵩的兒子嚴世蕃。

沒想到此人還能繼續入了嘉靖的眼。

嚴嵩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賑災。

沒有用國庫的一兩銀子,也沒有貪圖嘉靖的內帑。

只是組織了幾次商賈聚會,一切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不管是哪來的銀子,哪來的物資,反正受到實惠的是這一年正在遭災的老百姓。

為此朱載坖也拿出了一半的收益,特地組織了人手到各處賑災,陸繹和許紳他們也是有樣學樣。

只是住在皇宮的嘉靖聽聞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樂意,總覺得朱載坖花他們一夥人出去的銀子,就是他的一樣。

可又不能拉下臉面去說,銀子太多,你還小把握不住,給你父皇來管理才是正途。

同時,開辦的私塾授課,也是一刻都沒有停下。

另外,為了能夠很好地使用賬本,朱載坖還和工匠們商量,看能不能做出使用更加方便的筆。

毛筆想要在票據上記錄更多以的資料,一點都不好用。

一開始想的是製作鉛筆。

奈何容易被人塗改。

只能當做是練手的特殊用筆,不過被一位木匠發現之後,覺得對於木工製作很方便,這才被朱載坖留下了繼續研究的可能。

鋼筆好用。

製作難度大,此時還真的沒有辦法普及。

圓珠筆更是如此。

一項跨時代的事物被拿出來使用,就得有一套配套的其他東西。

不然單單一種,並沒啥多大的用處。

忙碌中。

一年總算走到了頭。

裕王府中也開始張燈結綵。

康妃早早的就來了,一起來的還有曹端妃她們。

“二弟,沒有你在宮中,突然感覺好無聊。”

朱壽媖難得的不用守著皇家的規矩禮儀,撒歡似的在裕王府中四處亂跑。

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

反正就是欺負朱載坖人小力弱,根本打不過她。

“我給你說,在宮裡歐文可不敢和太子他們玩了,動不動就哭鼻子,無趣的很。”

“還有父皇一直都在惦記著你的銀子,說是你知道孝父親什麼的······”

見面之後,朱壽媖的嘴巴就說個不停。

彷彿在宮裡,由於找不到人傾訴,快要憋壞了一樣。

“對了,那個一直跟著太子的高務觀,也正在讓太子看能不能從你這裡弄到製作香皂的配方,你可不能心慈手軟地上當。”

“還有三弟,三弟現在過得並不快樂,太子不和他玩,他的母親還經常給他請大儒補課,偶爾來找我,說得最多的就是二弟你了。”

每當這個時候,朱載坖就靜靜地聽著。

在一起胡鬧了差不多半年,或許是他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吧。

“我給你們準備了不少好東西,要不要現在看看?”

“好啊!”

康妃她們看著兩個小孩子迅速地跑進了屋內,不一會就傳來了一陣風鈴聲。

“這個叫八音盒,現在工匠們的技術還不是很好,只能簡單地放一種音律。”

“高山流水是不是?”

“嘿嘿!聽話出來了?送你的。”

本來朱載坖打算製作的是鐘錶,可惜的是,技術不過關,他的許多想法,也只是一個想法,更具體的還得工匠們摸索。

最終成型了也就這一種能夠放一段音律的八音盒,在過節的時候,能夠拿得出手。

“很貴重吧?”

“一般般了!你知道的,我現在可是有錢人,不少百姓們還把我當財神供著呢。”

朱載坖驕傲的聲音傳出來,讓聽到的人一陣莞爾。

“也是,對了,你說的香水,有沒有做出來?”

“哎呀!忘了。”

“哼!”

“騙你的,看看這個,一會給孃親們也一人分一瓶,開春之後,就會成為你二弟我的另一個發財的點子。”

“哈哈!若是這樣的話,父皇又要惦記著你的銀子了。”

“惦記也不給他。”

·······

熱鬧總是短暫的。

皇宮才是主場。

天色剛剛黑下來,放完了炮竹,煙花之後。

整個府邸就只剩了下朱載坖一人。

“我想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不用待在沉悶的皇宮中了。”

這是朱壽媖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朱載坖只能祝福。

比較奇怪的是,康妃卻很寬容,或許是兒子很爭氣,不用她多操心,經常還能出宮散散心。

所以並沒有多少傷感。

“原來孤獨才是永遠的陪伴嗎?”

是夜。

朱載坖在呢喃自語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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