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他突然明白,自己大概是喜歡上姜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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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大雨。
傅聽寒抱著幼時借來的那把雨傘,在麵包店前等了整整一天。
姜珥沒來。
第二天,第三天,她依舊沒來。
夜幕降臨,傅聽寒最後看了眼雨中的街道,默然片刻,轉身離開。
他剪去過長的頭髮,用媽媽留下的錢租了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上課不再走神,卷面也不再一片空白。
這一次月考,年級第一的位置上,寫的是他的名字。
傅聽寒。
各科老師們都直道見了鬼。
他依舊沉默寡言,眉間頹靡卻消失殆盡,隱隱浮出幾縷雪融冰消的生機。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
文叔的遺產被騙得一分不剩。
那人自稱文家的親戚,聽說文叔去世,特意趕來照顧姐弟兩人。
他對文叔的事如數家珍,更是事事鞍前馬後,對兩姐弟如同自己親生,好的不能再好。
誰也沒懷疑他會有別的心思。
可就在徹底獲取文惜月兩人信任拿到銀行卡密碼後的第二天——
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順帶捲走了家裡一切值錢的東西。
等去警局一查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對方甚至連身份都是捏造的。
想要把錢追回來,如同大海撈針。
房子的租期已至,文惜月兩人身無分文,徹底走投無路。
屋漏偏逢連夜雨,文惜年一病不起,連住院的錢都是借的。
借錢的人是文叔的同事,傅聽寒也認識。
某次,兩人在街上偶遇,他隨口與他說起這些事,言語間全是唏噓。
傅聽寒靜靜聽完,替他們道了謝還了錢,轉身去醫院。
文惜年病得很重,文惜月連學也不上了,徹夜在病床前守著他。
見傅聽寒過來,她連發怒的力氣都沒了,臉上滿是疲倦:
“聽說我們的事了?”
傅聽寒點頭,放下提著的保溫盒,彎腰檢視文惜年的情況。
文惜月扯扯嘴角:
“想嘲笑我們就笑吧。”
傅聽寒沒說話。
他偏過腦袋,看著旁邊的床頭櫃。
上面擺放著文家一家三口的合照。
文叔笑得和藹,眼角細紋密密皺在一處,藏滿歲月風霜。
——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更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會對他好的人。
過了一會兒,傅聽寒輕聲道:
“欠的錢和剩下的住院費我已經結清了。”
文惜月滿臉愕然。
“你們住的房子房租太貴,收拾東西搬去我那裡。”
他語氣淡淡:
“文叔臨終前託我照顧你們,所以,有能力獨立之前,你們和我一起生活。”
文惜月沒得選。
她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文惜年出院那天,三個人一起回新的住處,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接二連三的大額支出,再加上三個人的日常開銷,傅媽媽留下的錢支撐不了多久。
傅聽寒找了一份又一份兼職,實在太累就趁上課的時候睡一會兒。
各科老師頗有微詞,可礙於他次次都是年級第一,對此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去了。
每天回家前,他總是習慣性去那個麵包店前站一站。
可那個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久之後,麵包店也關了門。
於是,他們之間微薄到可憐的緣分,終於徹底走到盡頭。
傅聽寒日日向神明祈禱,期盼著能再見她一面。
某一天,神回應了他。
十七歲的夏天,蟬鳴聒噪不休。
穿白裙子的少女推開教室的門,身後是熱烈到刺目的日光。
傅聽寒坐在最後一排,抬眼看去時,耳中的助聽器彷彿失靈。
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同時消失,只剩他劇烈震動的心跳。
一聲又一聲,如同擂鼓。
從這一刻起,命運的齒輪緩緩轉動,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那個註定的結局。
局中之人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
——他也並不想逃走。
姜珥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她不再笑,也不再說話,安靜得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傅聽寒獨自對鏡演練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上前。
他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至少不要像平時那樣陰鬱。
下一刻,她察覺他的靠近,輕輕看了他一眼。
目光中只剩陌生與冷漠。
還有一點兒藏得很好的警惕和牴觸。
——她在害怕。
甚至是……
厭惡。
彷彿一桶冰水兜頭蓋臉澆下。
傅聽寒唇畔好不容易揚起的弧度驟然僵住。
最終,他什麼都沒能說出來,安靜的走開。
看著她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慢慢垂下眼瞼,指節泛白。
於是,在那個夏天裡,傅聽寒與姜珥唯一的一次交集,只有在她中暑昏倒時,他瘋了般抱著她奔去醫務室的路上。
很短暫的五分鐘。
很多人趕來醫務室。
人群外,傅聽寒看了一眼終於醒來的少女,轉身離開。
她討厭他。
他記得的。
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姜珥離開了這裡,沒有一點預兆。
她去了一座很遙遠的城市,遠到絕大多數普通人這輩子都沒機會去到那裡。
自那以後,傅聽寒常常從夢中驚醒,夜不能寐。
他突然明白過來——
他大概是喜歡上姜珥了。
很快,他又猛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永遠,永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他驟然心痛如絞。
有什麼東西爭先湧出眼眶,他伸手觸了觸,指尖溼漉漉的,冰冷而潮溼。
漆黑安靜的冬夜,少年捂住心口,慢慢弓起身子,忽地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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