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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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人表面上看著很複雜，其實內心很簡單！就像吃飯一樣，她愛吃她就多吃，她就會把自己喜歡吃的，放在自己的面前。她不會假惺惺地說自己吃不慣，而因為沒吃到，在背地裡罵你。這裡的人也有同理心，天生有共情能力，況且大家都彼此彼此，就不存在誰在背後講究誰了。只要我耳根子清淨了，我就能多活幾年，就能多賺幾年錢，就能多陪你這個小東西淘氣幾年。你說對不對？”

說著美鳳把自己的圍脖，纏在天依的耳朵上，笑著說道。

“言之有理……………….！”

天依衝美鳳豎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搬完傢俱臨走時，天依被樓下經常曬魚乾的老廖太太給叫住了。

她偷偷的告訴天依，原來王皮皮她媽這麼著急把她們娘倆趕出去，就是因為前幾天，王皮皮他爸幫美鳳搬了兩次大白菜的原因。

王皮皮她媽非說王皮皮他爸跟美鳳有一腿，非逼著王皮皮他爸把她們娘倆給攆出去。

王皮皮家的房子都是王皮皮她媽的，王皮皮她媽也是筒子樓裡有名的包租婆，在筒子樓裡有6套屋子，所以王皮皮他爸不敢不聽王皮皮他媽的話。

在得知內情後，天依迅速的跑上樓去，偷偷的把王皮皮家門口掛的大牌子翻了個，變成了綠色的（天晴雨晴好心情）

然後又飛速地跑下了樓，坐上了搬家公司的小突突。

“你剛才幹嘛去了？”

車子開動了，美鳳好奇地問天依道。

“樓下小賣店，何胖子他爸跟王皮皮他媽有一腿，他們經常在王皮皮他爸不在家的時候私會，暗號就是王皮皮家門口的大牌子。紅色（天熱地熱心更熱）就代表家裡有人，綠色（天晴雨晴好心情）就代表家裡沒人。剛才……我把牌子翻成了綠色，而今天是週末，嘿嘿……………”

“你這小渾蛋，還知道幫媽出氣了？”

美鳳用手颳了下天依的鼻子。

“碰……………..”

一聲支離破碎的聲音，一臺嶄新的電視機，從樓上扔了下來，正好落在了筒子樓的大門口處。

母女倆坐在顛簸的小突突上，看著逐漸遠去的筒子樓，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電視機，笑得前仰後合。

剛到新家門口，湘琴就尋聲跑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五六十歲的銀髮老頭。

“來啦？用幫忙不？我家老頭子剛好也在，用不用給你搭把手？”

湘琴拽了一把身旁穿著略顯講究的老頭，吩咐其道。

“對……！”

銀髮老頭趕忙點頭。

看著一天換一個老頭的湘琴，美鳳禮貌的笑著推脫道。

“搬家公司的人會幫我把傢俱整理好的，花了錢的，不用白不用。”

“我行的！”

見美鳳有些不好意思，老頭著急的彎起了肱二頭肌。

“爺爺，我知道您行，看您的體態，就知道您很行，主要是您今天穿的太有品位了，要是把您這身衣服弄髒了，就跟我們湘琴姨不般配了，所以力氣活還是讓搬家公司的人來幹，您要是想幫忙，就指揮指揮他們吧！”

男人最怕女人說他不行，嫌棄他們老，所以天依立馬接過話茬，不但委婉地誇了銀髮老頭，還不忘抬高下湘琴。

“這孩子就是聰明，他一眼就看出老邢是領導，他呀……以前是糧食局的供應處的處長，現在退休了，這不，我們家的大米豆油，都是老邢按月給我送來的。”

湘琴把眼前的一柳頭髮，風情地別到了耳後，一臉驕傲的說道。

“那……領導就給我們指揮指揮？”

美鳳客氣地說道。

“行，那就指揮指揮！”

老邢一手拄著腰，一手指著搬運工，開心地說道。

就在三個大人扯東講西，指手畫腳的時候，細毛笑著從屋裡跑了出來。

“老大，你來啦？”

細毛親切地看著天依。

“呃…………”

天依心想，口改得這麼快，估計是昨天賺到錢了。

“走啊……接著勾魚去啊？”

細毛回頭從屋裡又拿出了鐵桶跟爐鉤子。

天依看了看老安，又看了看老邢跟湘琴，估計是用不上自己了，便跟細毛使了個眼色，二人悄悄地閃離了人群。

“你猜昨天賣了多少錢？”

細毛見走遠了，便開始大聲問天依道。

“多少……？”

天依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按你說的，去向陽區找胖子賣的，足足賣了410塊！吶………刨去來回坐車的10塊錢，400塊我們一人一半。”

說著細毛從褲兜裡掏出200塊錢來，塞到了天依的手裡。

“挺講究啊？賬還算得挺清楚，給我100就行，我出的主意，你出的力，再說了，我不是說包你1個月賺300嘛？這才1天！”

天依抽出100塊，把剩下的又揣回到了細毛的褲兜裡。

“必須講究啊？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這1天就達標了，不用1個月了，要是按這個速度的話，1天400，10天4000，一個月不就是1萬2了？我滴個乖乖……我長這麼大都沒見到過這麼多錢，我媽的存摺上也沒這麼多錢啊？”

細毛拍了下自己的腦殼，彷彿要把自己從夢中敲醒般。

“昨天是運氣好，今天就未必會那麼幸運了！如果錢都那麼好賺的話，那世上還有窮人嘛？”

天依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人多力量大，我讓耗子、檸檬、二皮幾個，提前去護城河刨冰窟窿去了，到了我們就直接撈，哈哈…………”

說完細毛又從棉襖兜裡掏出了一把塑膠袋，壞笑地看著天依。

“呵……….小心樂極生悲。”

天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人太高興了就容易物極必反，遭來橫禍。

“這叫喜上加喜，好嘛…………..”

細毛不以為然的說道。

“行吧……說不過你，對了桃園路為什麼叫桃園路，這裡原來是一片桃園嘛？”

天依望著護城河邊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枯樹林，好奇地問細毛道。

“對，我聽我娘，我娘聽我姥姥說，這裡以前是一片桃花林，老老年的時候，一幫鶯鶯燕燕們經常在這裡招攬皮肉生意。左腳鞋底寫5塊，右腳鞋底寫10塊，見客人走過來也不說話，先翻右腳，見對方搖頭，就再翻左腳。如果對方同意價格，二人就對下眼神兒，然後女方就會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一個雙層的花布單子來，兩棵桃樹間一栓，就開始呼哈嘿哈，嗯啊咿呀，噼啪崩吧，翻跟頭打把勢的一頓翻雲覆雨，完事後男人一般會甩下個10塊8塊的，外加一盒兩葷兩素的盒飯。”

細毛一邊走，一邊指著眼前一片枯樹林道。

“嚯…………這麼甜美的名字，故事這麼赤裸裸？”

“在桃園路，誰家都有個進監獄的男人，誰家也都有個賣皮肉的女人。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爹是誰？剛你也看到了，我媽今天一個李叔，明天一個王叔的天天換，到最後誰都不認賬，就只能自己帶著我，有今天沒明天的對付著活著。”

細毛擦了一把大鼻涕，從兜裡掏出天依的棉手悶子，遞給了天依。

“洗還挺乾淨？”

天依摸著熱乎乎的手套，笑著說道。

“哪必須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我特意讓我媽用帶清香劑的洗衣粉洗的，放爐子邊烤了一宿，現在還熱乎著呢，你聞聞，茉莉花味兒的？”

天依帶上熱乎乎的棉手套，放在鼻前嗅了一嗅，確實一股濃郁的茉莉花味兒，撲鼻而來。

“嗯…………..香！哎，你說你小弟一個胖子，一個瘦子，一個小腦袋是吧？”

天依眯起眼睛，目視前方，好奇的問道。

“嗯…………..怎麼了？”

細毛不解的看著天依。

“前面有一群人正在被圍毆，你看是不是他們？”

天依用手指著昨天刨冰窟窿的地方，平靜的說道。

順著天依的手指的方向，細毛看到一群人正圍著耗子、檸檬、二皮幾個，推推搡搡的。

“不好，是103的四虎！操………….”

說完細毛扔下鐵桶，快步飛奔而去。

“這個冰窟窿是我們昨天刨的，憑什麼說是你們的？”

檸檬扯著四虎的衣服領子，不服氣地跟其理論道。

“你都說是昨天的了，那麼今天誰先來就是誰的，這麼大個護城河，難不成你先站上面，就成你家的了？”

四虎用力的甩開檸檬的手，一臉不屑的說道。

“我們老大刨的，昨天我們有做記號！”

耗子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你在長城上寫個到此一遊，長城就是你家院牆了被？”

四虎皺了下帶疤的眉頭，抬起一腳，就踹到了耗子哆嗦亂顫腿上。

“你等我們老大來的！”

二皮站在檸檬身後，扯脖子喊道。

“你老大誰啊？不會是哪個二逼細毛吧？都不敢走出桃園路的主？怎麼地，期待他能變成大老虎把我吃啦？”

說到這，四虎掄起拳頭就打向了二皮。

這時，細毛一個閃身，站在了四虎的面前，一臉殺氣的大聲喊道。

“四虎，你越界了，這是桃園路的地盤，103你不許我們去，護城河你還想分一杯羹，你過分了啊……………”

細毛把牙咬的咯吱咯吱響。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護城河是桃園路的分界線，你可以說它是桃園路的，我也可以說它不是桃園路的，要怪就怪你手下哪個胖子，中午在103門口吃和路雪吹跟我牛逼，說在護城河冰窟窿裡抓魚能賺到錢，我才好信兒來的，有錢誰不想賺啊？”

說著四虎仰起了脖子，瞪著雙眼，鼻尖對鼻尖的，對細毛步步緊逼著。

聽到四虎的話，細毛下意識的回頭瞪了一眼耗子罵道。

“你個吃貨！”

心想昨天我剛給你50塊，今天你就出去牛逼。

看著細毛的眼睛，耗子嚇的低下了頭，轉身也躲在了檸檬的身後。

“要不這樣吧，這冰窟窿讓給你們，反正我們也帶工具了，我們再刨一個也是一樣的，咱們自己勾自己的魚，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細毛跟四虎商量道。

“那不行，我們沒工具啊，用手勾啊？要不這樣吧，你把昨天賣的400塊錢都給我，今天這冰窟窿我就讓給你，你能勾多少是多少，都是你的！”

四虎一臉無賴的樣子，抱著肩膀，胡攪蠻纏的說道。

“你………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別？”

細毛急紅了雙眼，不服氣地跟其理論道。

“老子就是吃這碗飯的，你第一天才知道啊？在103我收保護費，在護城河我就得收冰窟窿佔地費，不給，你就是找揍！”

說著四虎上去一腳就踹在了細毛的肚子上，瞬間兩夥人扭打在了一起。

四虎帶了5個人，細毛他們4個人，兩幫人年紀相仿，所以在動手這件事上，基本上誰也佔不到誰便宜。

就在難捨難分，不分上下的時候，四虎從褲兜裡掏出了一把甩刀，照著細毛側腰就插了過去。

天依一直在邊上看著，心想自己上去也是添亂。

但當四虎把刀掏出來時，就逼得天依不得不出手了。

說時遲那時快……

天依一個閃身就來到四虎的身旁，張開血盆大口，照著四虎拿刀的手臂就是一口。

只聽啊的一聲……

天依嘴起刀落，及時救下了細毛，結果被四虎一個雷霆甩臂，給推搡到了身旁的冰窟窿裡。

“有人掉河裡了……………”

二皮指著冰窟窿裡撲騰的天依大聲喊道。

頓時眾人停下了相互撕扯，都將目光移向了天依，水面上露出了兩隻不斷掙扎的小手，頭已經看不見了。

“警察來了…………….”

一個身影從眾人眼前飛過，伴隨著一聲哀嚎……

聽到警察來了，四虎撒腿就跑。

四個小弟也緊隨其後飛奔而去，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細毛幾人。

“瞅啥呢？撈人啊？”

哪個神秘的身影再一次的發出了聲響……

聽到提醒後，細毛如夢初醒般的抓住了水面上的小手，用力的把天依從冰窟窿裡拽了上來。

“老大……是個孩子？”

看著奄奄一息的天依，耗子緊張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