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四十五章 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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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整整兩年了！”

高空之中，黑無常凝視著腳下黃泉路上那對竊竊私語的痴情男女，忍不住對著身旁的白無常吐槽道，“人和人之間，哪來那麼多話好講？”

“跟你這麼個糙老爺們，自然聊不得許多。”

白無常遠遠打量著元一嬌俏動人的臉蛋，嘿嘿怪笑道，“若是跟她那樣的美人兒，那可就說不準了。”

“再漂亮的娘們兒，不能親不能抱，只是聊天又有什麼意思？”

黑無常聞言大搖其頭，對他的論調很是不以為然，“要不是為了床上那點事，誰特麼高興跟娘們兒嘰嘰歪歪的。”

“你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不喜歡。”

白無常大搖其頭，顯然並不認可他的觀點，“就好比我每天對著你這張醜臉，倘若換成下邊那個小美人，可不就舒服多了麼？”

“你特麼說誰是醜臉？”

黑無常聞言，不禁勃然大怒，“你又比老子到哪裡去了？”

“我又沒說自己？”

白五常聳了聳肩，長長的舌頭在胸前一晃一晃，一臉的不以為然，“老子本來就難看，你跟我生得半斤八兩，不是醜八怪是什麼？”

“放你孃的屁！”

黑無常沒料到他如此光棍，愣了好半晌，才再次怒罵道，“誰和你半斤八兩，老子明明比你生得！”

“你不知道有個詞，叫做‘自知之明’？”

“你信不信老子削得你連爹媽都不認識？”

“你打得過我？”

“喲嚯？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

就在上空黑白無常為了誰更醜而爭得不可開交之際，黃泉路上，環繞在元一週身的透明光罩突然“啪”地碎裂開來，化作點點靈光飄散於天地之間，很快便消失得不見蹤影。

“元一！”

天一見狀，不覺大驚失色，“我、我這就去請神主大人來……”

“天一。”

元一突然抬起玉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柔聲勸道，“兩年了，足夠了。”

“呲~”

兩人肌膚相觸之際，元一的手掌突然冒出陣陣青煙，竟彷彿摸到了燒開的鐵爐一般。

“元一，你做什麼？”

望著元一憔悴的容顏，天一不禁心頭大急，“快放手，小心傷著你！”

“天一。”

對於手上傳來的劇痛，元一卻彷彿毫無所覺，柔情脈脈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我累了。”

“你……”

天一渾身一顫，臉色煞白一片，嘴唇不住哆嗦，“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累了麼？”

“有你陪伴，我很喜歡。”

元一輕輕搖了搖頭，右手依舊抓著他的手腕，左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晶瑩的淚水自眼角緩緩滑落，嗓音忽然一變，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可待在這裡的每一天，我都會變得更虛弱，距離和你分離的日子也更近了一天，這樣的煎熬，屬實太折磨人了。”

手指觸碰到天一臉頰的瞬間，依舊是青煙陣陣，呲呲作響，就連肌膚的色澤都彷彿暗淡了幾分。

“我、我去求神主大人，我去求大小閻王爺。”

天一愈發焦慮，情緒過分激動之下，整個人幾乎要徹底失控，“還有後土娘娘，她神通廣大，又跟神主大人關係極好，說不定能救你……”

“天一，不要騙自己了。”

不等他說完，元一便出聲打斷道，“若是能救，幾位大人早就救我了，又怎會拖到現在？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了。”

“可、可是……”

天一渾身一僵，一個素來以冷酷帥哥形象示人的大老爺們，竟是淚如雨下，哭得猶如孩童，“你、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傻瓜。”

元一突然笑了，笑得無比溫柔，無比燦爛，猶如春歸大地，萬物回春，已然暗淡無光的雙掌輕輕捧住他的臉頰，任由來自陽世的氣息不斷灼燒著自己的身體，彷彿感受不到絲毫痛苦，“我早就已經死了，託大寶的福能跟你重聚，還一起度過了兩年時光，已經算得上意外之喜，怎麼都該知足了，須知再親近的人，也終有離別的那一天。”

“我明白，我明白的。”

天一使勁擦了擦臉上淚水，咬著牙道，“腦袋裡什麼都明白，可心裡卻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對不住，是我的自私，才讓你多忍受了兩年的痛苦，我真不是個東西。”

“所以說你是個傻瓜。”

元一目光愈發柔和，纖細的雙臂緩緩舒展，輕輕環住天一脖頸，“和你在一起的這兩年，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了呢。”

“剛才你不是說煎熬……”

兩人四目相對，天一隻覺對方的目光是如此溫柔，自己猶如浸泡在一汪溫泉之中，渾身暖洋洋的，彷彿連骨頭都要融化，心中的憂傷與不捨也在不知不覺間淡了許多，嘴裡訥訥地說道。

“快樂和痛苦，不過一線之隔。”

元一“噗嗤”一笑，星星點點的靈光自手指和手背散逸出來，飄零在天地之間，雙掌的色澤愈發暗淡，彷彿隨時就要完全消失，“女兒家的心思，你這個大木頭又怎會明白？”

“我……”

天一還待再說，卻覺一陣柔軟的觸感突然傳來，竟是被元一吻住了雙唇。

入眼處，是元一緊閉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凝脂般的肌膚，以及無比沉醉的神情。

這一刻，嘴唇被不斷灼燒所產生的痛覺，竟彷彿並不存在一般。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靈光自元一身上散落出來，緩緩飄上天空，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座貫通天地的螢火之橋，華美絢爛，蔚為壯觀。

很快，她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淡，變得若隱若現，彷彿隨時就要消失。

“元一，我會永遠記得你。”

良久之後，兩人漸漸分開，天一痴痴凝望著元一漸漸淡去的身影，情真意切地感嘆道，“除了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了。”

“呆子，我才不要你記得。”

元一想要用食指點他額頭，伸手之際，才忽然發現整個右掌連同小臂俱已消失不見，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嬌笑著道，“咱們陰陽兩隔，我不來管你喜歡誰，你也別來惦記我，從今往後各過各的才好。”

天一併不答應，只是不住搖頭。

“對了，當初欠了何九琳一個人情，答應對她何家後人照拂一二。”

元一忽然想起當初與何九琳的約定，眸中閃過一絲緬懷之色，“這老太婆雖然是神女山的走狗，為人倒還算磊落，日後對上何家的人，能放就放一馬罷。”

“‘不老仙姑’何九琳？”

天一愣了一愣，忍不住好奇道，“聽聞此人孑然一身，無親無友，只為侍奉神女山歷代聖女而存在，從來不曾婚配，又哪裡來的後人？”

“這我就不清楚了。”

元一搖了搖頭道，“或許是收養過子女吧。”

三言兩語間，她的身軀已經呈半透明狀，可以輕易看見其身後奈河橋的模樣。

然而，她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天一俊秀的臉龐，竟似完全沒有過橋的想法。

“元一，你……”

終於，連天一都意識到不對，忍不住伸手指向她身後的忘川河道，“你不過橋麼？”

“不必了。”

元一併不轉身，只是淡淡一笑道，“縱然輪迴轉世，下一世的我，也不再是如今的元一，又有什麼意義？就讓我以元一的身份結束這段旅程罷，這樣很好。”

天一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嚥了下去，竟是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元一的嬌軀越來越淡，漸趨消亡。

十數息後，元一突然櫻唇開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卻並未發出絲毫聲響。

緊接著，她終於徹底消失，再也看不見半點身影。

我！愛！你！

天一併不費力地讀懂了她的唇語，鼻頭一酸，眼眶泛紅，淚水再次抑制不住，潸然而下。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愣愣注視著元一消失的位置，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猶如一座栩栩如生的精緻雕像。

這一站，便是整整一個時辰！

某一刻，他突然伸手擦了擦眼睛，猛地抬頭看向天邊，彷彿感知到了什麼。

緊接著，他身形一閃，整個人“倏”地消失在原地，等到再度現身之際，已然位於鬼門關上方。

入眼處，是密密麻麻的鬼物大軍，鋪天蓋地，聲勢驚天，寒光閃閃，殺意騰騰，令人一眼望去，便會不自覺地雙腿發軟，心膽俱寒。

鬼物大軍前方的空氣中不知何時現出一道又一道的空間裂縫，地獄黑煙自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之力，竟是源源不斷地朝著這些空間裂縫瘋湧而去，狠狠鑽入其中。

而大軍前方的統領者，則是曾經與太一有過一次交手的超級巨擘，也是地獄的兩大統治者之一。

小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