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平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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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珠瑪所言，鍾文的確是在練拳。

當初他遭到“暗神殿”與“七星閣”一眾高手追殺，慌不擇路之下，曾經闖入到一個神秘山洞之中，也即是上古“百靈宮”的傳承之地。

如今，他正獨自一人躲在這山洞之中，對著空氣不停揮舞著拳頭。

一拳。

一拳。

又一拳……

他保持著單一的姿勢，將同一個動作重複了不知多少遍。

汗水如泉湧般從他的前額滲出，沿著眼窩、頰骨、嘴角一路滑至下顎，最終滴落在地面上同一個位置，積聚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鍾文的出手並不快，拳頭表面附著了一層淡淡的白光，既沒有絢麗多彩的光影，也沒有震天動地的聲效，遠遠望去，就如同公園裡打太極的老爺爺一般，竟是十分祥和。

乍一看，他每一次出拳的效果，與前一次幾乎沒什麼兩樣。

可若將時間跨度拉長，卻能夠發現，經過數百、數千乃至數萬次揮拳之後，他拳頭表面的光芒卻會略微明亮一些。

細微的差別分攤到每一拳之中，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卻又真實存在。

若是能夠進入到鍾文的識海之中，便可以看見在“新華藏經閣”的巨大書架之中，一本名為《野球拳》的拳法秘籍，正靜悄悄地躺在“鑽石品級”一欄中。

經過這些日子的摸索，鍾文對於這門能夠隨著施展次數升級的拳法，終於有了更為全面的瞭解。

當初將野球拳從青銅品級晉升為白銀品級，他揮舞了大約一百次拳頭。

隨後，又經歷了一千次的揮拳，這門神奇的拳法，終於成功晉階黃金品級。

以此類推，每提升一個品級，所需要的揮拳的數量，都是上一層的十倍。

足見為了達到如今的鑽石品級，鍾文已經至少揮動了十一萬多次的拳頭，即便招式快如閃電，晝夜不停之下，也要耗費一整天時間，更何況他的每一拳皆是沉穩紮實，速度並不算太快。

或者說，看上去很慢。

整整一天一夜的不間斷重複運動，可謂枯燥至極，鍾文卻沒有半分不耐煩的味道，只是樂此不疲地打出一拳又一拳，不徐不疾，不眠不休，任由汗液如同泉水般奔湧而下，徹底沾溼了身上的衣衫。

鑽石品級的野球拳，依舊威勢不顯，只是化作淡淡的瑩白光芒，覆蓋在他的拳頭表面，若隱若現，時有時無。

一拳。

一拳。

又一拳......

時光便在這簡單枯燥的一分一秒中流逝，分明在緩緩前進，卻又彷彿靜止了一般，處於一種奇妙的疊加狀態之下。

某一刻，鍾文動作一滯，突然抬頭看天。

山洞的頂部並不封閉，而是破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

正是當初鍾文和沈巍等人激烈交手所造成的破壞。

透過缺口，可以看見一道耀眼白光劃破天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這邊疾馳而來。

“這是......?”

眼見白光直奔自己而來，鍾文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身軀微微一側，似乎想要閃避，可略一遲疑，卻終究沒有動彈，而是任由這道白光不偏不斜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白光接觸到身體的那一刻，鍾文猛地瞪大雙眼，眸中射出璀璨精光，衣衫嗤嗤鼓盪，整個人離地而起，漂浮在半空之中。

一幅幅從未見過的畫面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那樣陌生，卻又是那樣熟悉，就如同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

他看見一個小小孩童在寒冬臘月裡苦練劍法，一旁站著名白髮白鬚，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在時不時地出聲指點，臉上的表情甚是嚴肅，顯然對孩童的表現並不滿意。

此後的每一天，孩童都是在練劍與老者的指點聲中度過。

而白鬚老者的表情也是十年如一日的肅穆，彷彿不知道笑容是什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轉眼間孩童已然長成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他的修為和劍道造詣俱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唯一不變的，只有老者那板著的面孔。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在週而復始的苦修中，少年又成長為一個雙十年華的青年。

也就在那一年，他終於第一次從老者臉上，看見了一絲笑容。

那一天，他忽有所感，心生頓悟，刺出了前所未有的一劍。

這一劍的威勢，隱隱超越了天輪修煉者的極限。

這一劍，驚豔了時光，也震撼了身為師父的白鬚老者。

從老者的臉上，他讀出了讚許、欣慰，以及一抹無比燦爛的笑容。

望著師父的笑，他忽然感覺世界是如此溫暖，如此可愛。

畫面隨之一轉，青年藝成出山，行走江湖，肆意挑戰各路劍道高手，竟是所向披靡，未逢一敗。

直到有一天，他邂逅了一名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紅衣少女。

一個資質更加妖孽的劍道天才。

這一戰，是他的滑鐵盧，卻也是他浴火重生的日子。

從那天起，他的劍道愈發堅定，再也沒有一絲迷茫。

此後，在另一個宗門的秘境之中，他大放異彩，奇遇連連，不但順利晉階靈尊，更是隱隱觸控到了大道的痕跡。

他懷著興奮與自豪返回宗門，想要將好訊息與師父分享，可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座廢墟。

滿目瘡痍，空無一人的廢墟！

曾經銳意勃發，強悍無敵的宗門，竟然慘遭屠滅，甚至連完整的屍身都未曾留下來半具。

若非認出了白鬚老者隨身攜帶的寶劍，他甚至都無法辨認出自家師父的骸骨。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刻。

青年卻愣是憑著不屈的意志硬撐過來，一人一劍，踏上了復仇的道路。

按照小說的套路，他理應破而後立，歷經千難萬險，最終以傲人的實力斬殺強敵，完成復仇的願望。

很可惜，他卻並不是某本小說的主角。

他只是一個天資卓越，卻又氣運平平的劍修。

在最終之戰中，他雖然貢獻了一些微薄之力，戰績卻無論如何稱不上輝煌，那些有頭有臉的仇人，幾乎全讓隊友給斬殺了，留給他的，不過是一些小魚小蝦。

大戰之後，他獨自返回到宗門遺址，企圖以一人之力，重塑門派曾經的輝煌。

突破聖人，重建山門，招收弟子......

每一步都走得並不容易，他卻咬著牙堅持了過來，一切似乎都在步入正軌。

直到某一天，一個無比強悍的男人突然闖入宗門禁地，召喚出可怕的火焰巨獸，給將要崛起的宗門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鍾文腦中的景象，終於定格在了青年人生中的最後一刻。

銳利的劍意縱橫流竄，幾乎將蒼天捅破。

灼熱的火焰席捲四方，將整個宗門統統籠罩其中。

一切，都不復存在。

原來是他！

如同看電影般體驗了青年的一生，鍾文不覺沉浸其中，過了許久才醒過神來，臉上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他當然不會認不出，這名劍修青年，正是曾經“天劍山莊”大長老劍以城的關門弟子，第二任天劍聖人，劍絕。

在劍絕的回憶中，他甚至還曾數次看見自己和柳柒柒等人的身影。

真是......平凡的一生啊！

鍾文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道。

劍絕的資質，絕對無愧於“天才”二字，然而他這一生，卻過得並不精彩，甚至只能用“平凡”二字形容，與小說中的那些掛逼主角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不可同日而語。

悲催的宗門與毫不出彩的戰績，讓鍾文想要共情，都找不出合適的點來。

我為什麼能看到他的記憶？

這團白光，莫非是......魂魄？

思索片刻，鍾文腦筋一轉，忽然意識到，這團白光，很有可能就是劍絕的靈魂。

天劍聖人......劍絕......靈魂......珊瑚......洞玄真經！

亂作一團的線索在腦中漸漸串聯起來，最終形成了一條完美的邏輯鏈。

原來劍絕所修煉的功法，正是劍以城從天劍聖人處求來的鎮派之寶“洞玄真經”。

將自己如今的奇遇和當初天劍聖人傳功珊瑚的過程進行了一番比對，鍾文幾乎可以肯定，劍絕的魂魄之所以能夠在死後離開屍身，飛來自己這邊，應該也和洞玄真經有關。

又回想起珊瑚在與蘇夢龍對戰之時，身上突然湧現出來的白色光芒，鍾文眼神一凜，心中已然有了判斷。

洞玄真經，可以修煉靈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