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耀曦帝國篇 第七章 脈泉之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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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開闢出來的山路，一路上芳草鮮美，古柏蒼勁，蒙絡搖綴，參差披拂。天穹帶來一抹天光，愛撫山路，曲折向上，盡是花香。

進入大荒以來，鮮有如此閒心。

蘇靈脩且觀景且上行，時摘野果時弄花蝶，一隻擁有著絢麗藍色的很有靈氣的靈蝶翻飛著停在亞修肩頭，好似被他的靈氣吸引。

亞修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只是時而伸出手指逗弄著它，沒想太多。

大山雖很高，但蘇靈脩腳力自是不凡，不過其毫無急躁之心，倒有半個多時辰才行至山頂。果然，他沿著多半是洛希微開闢出的小路找到了洛希微。

山頂平且闊，除了中間幾顆果樹迎風搖曳，盡是草地和碎石。山頂除了上山一面略顯平緩，其餘三面皆是懸崖峭壁。

洛溪微浮空盤坐於崖峭壁邊緣，周身濃厚氤氳靈氣，嵐氣隨著她呼吸緩慢沉浮，雪白的肌膚盡是銀白靈紋光華，尤其是眉心，綻出點點金光，更顯空靈脫俗。

蘇靈脩行至她身側，放眼遠眺山下遠方，一片蒼翠海洋，正是仲秋好時節，碩果豐滿，驕陽不豔，不知何時捲起的嵐氣將群峰包裹成座座孤島。

霧雲遮天光，漏出幾道縫隙來，偷跑出的陽光在嵐氣上形成金黃的光路，照耀在孤島之上，好似登天的秘境。

天地就這樣被蒼翠、雪白與金黃主宰著，好似豆蔻年華的少女，單純且美好。

只道是，莫戀紅顏天絕色，絕顏自在天地間。難怪公主殿下會選擇此處，觀其氣息，正是也方啟晉升之時。蘇靈脩看了一會兒，轉頭走向山頂隔著百米的別處，盤坐運功起來。

轉輪境後期，早在四年前就已登臨，四年，我等得太久了，已有厚積此時薄發！

蘇靈脩輕輕躍出深坑，慢慢越過果樹，走向公主殿下所在之處。公主殿下坐在一塊大石上，抱著雙腿在胸前，眺望遠方，發呆。

“晉級成功了?”蘇靈脩微笑著坐在她身畔。

“當然，這有何難。”公主殿下笑道。

“……”

“怎麼了?”

“沒……沒事。”

“你也晉階了?”

“是啊。”蘇靈脩頷首，“也是剛剛。”

洛希微疑惑著看著眼前的白袍少年，眼裡那數不盡的疲憊之色。“你怎麼了，好像很累。”

“小事，已經解決了。”蘇靈脩擺擺手，盡力使自己笑得很陽光。

洛溪微嫣然一笑，既然蘇靈脩不說，那麼她也不好明問，便從懷裡拿出地圖羊皮卷。“我剛剛在地圖上有了新發現。”說著，攤開了手中古樸羊皮卷。

“如何?”蘇靈脩饒有興致地湊過去觀看，之間公主殿下青蔥玉指在澤綾西邊一處輕輕一點。“這一塊，是我們最開始所在。”手指向東方位右移一小段。“這是我們現在所在之處，也大致是澤綾和初始點的連線最中。”

“你看，這裡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墨點，不仔細看很難看清，先前我們沒有發覺，能在這證地圖上標點之處，必是大城市以上，是不是說明在此地存在著什麼大城市。”

“哦……這個啊……”蘇靈脩忽然神色黯然。“公主殿下聽過吟虛麼……”

公主殿下道：“四年前毀於戰亂的太陰神族祖地麼?難道，此地是吟虛?”

蘇靈脩道：“公主殿下久居星斗森羅宮，有所不知矣，耀曦律法嚴明，無論是天寶閣出版的情報卷地圖還是都政府旗下的地圖羊皮卷，都有這明確的規定，你且看，紅線即邊疆，墨線即帝國九域邊界，一域以內百郡又由墨虛線分割，而星標即帝都神奇天空城，墨點十字即超級巨城，至於墨點為巨城郡都，而這細點則是……被抹去之城。”

公主殿下恍然大悟道：“四年前的天之聖戰，神啟大決戰之時，本為納鏻盟友，護佑納鏻東方的教皇之國，臨陣倒戈，勾結之上天庭，背公理之行，大肆入侵帝國東部，本為守護戰場後方的納鏻七神族之一的太陰神族在太陰之皇冕下的帶領下舉族赴死，為帝國帶來了九個時辰的關鍵時間，便是在此地麼。”

實力不濟，舉族赴死，何等悲涼，何等無奈。

蘇靈脩感嘆道:“然也，公主殿下可曾聽過一文，為太陰皇冕下臨終所做。”

洛溪微認真道:“願得一聞。”

蘇靈脩坐正，英氣俊秀的臉龐流露出面對強大靈獸也不曾有過的認真。

“萬靈紀，淵旭兩千年。

昔者，一紙盟約，今已廢毀，教國承天之言背公理之行。

當是時，冦兵已過澤綾，劍指摧枯拉朽，業已兵臨吟虛，太陰府內陣鼓可聞。此時，神啟決戰拉開序幕，或生或滅，塵埃未落未可知也。倘若寇兵過吟虛，則下鄴馬，入中土，使帝國深陷首鼠兩端之戰局，誠乃危急存亡之刻矣！

欲入中土，必過吟虛，於今決議，唯二者何?守城，則太陰神族億萬年之基業毀於一旦。退避，則可留存基業，不至焦土一片。舒吾僥倖，保卒餘年。然吾等承幽熒之祖之太陰神族絕非苟且偷生之徒，貪生怕死之輩。束髮之上甲冑齊全，耄耋之下全執弩刃。刃甲之兵，皆隨老臣赴死。太陰宮後，已起百萬青碑。

臣本小吏，太陰書院，默默無聞，如履薄冰五十年，何人聞也，陛下高貴，猥自枉屈，力排眾議起於學院，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一憾者，為盡節於陛下之日盡也。

陣鼓臨近，欲語還休，不知所言。”

蘇靈脩語畢，喟然長嘆。

“太陰之皇不愧為豪傑也。”洛希微嘆息道，“可惜了，本來耀曦應該是七帝的。”

旋即，她又憤慨道:“那幫該死的教徒，背公理之言，行負道之事，可恥！”

戰爭，說到底都是利益驅使著修士們不惜丟掉生命去殺去伐，連生命都不要了，哪會管什麼道義。當年的納鏻，崛起得太快了，快得那些擎天巨人們怕了慌了，蘇靈脩深深的明白，有的人，看不慣你的強大，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害怕你。

“努力地變強，所為者保護，到頭來反倒招引禍患，所以成為強者到底能帶來什麼呢?”洛希微幽幽道，在她心底，何嘗未有過對於強者之路的質疑，殺伐一生億萬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蘇靈脩搖頭否定了這個曾經存在過自己腦海中的想法，洛希微用充滿疑惑的看向他。

“但凡，我耀曦擁有的是五十位而不是二十五位至尊，但凡那三位天帝能夠早點到來，只要我等不想打，便不會爆發戰爭。”蘇靈脩攢緊雙拳。“說到底，納鏻強，但是還差一點，差一點就能讓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們膽寒，差一點就能讓那些試圖染指耀曦的傢伙望而卻步，而不僅僅是害怕而已。究其原因，不夠強大罷了。”

洛希微沉默了，的確，無法反駁，如果耀曦能夠擁有渡過輪迴劫的天帝的話，一切都簡單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突兀道:“天帝，什麼天帝，耀曦什麼時候出現天帝了?”

蘇靈脩這才記起，洛希微是萬靈明鏡湖決戰打響前幾日就進入了大荒，還不知有關方面的情報。

“旬日之前，陛下協同洛、熾二位帝君在萬靈明鏡湖開始了橫渡輪回劫的隱秘行動。爾後幾位帝對我方趁火打劫，不過暫且不知道是那幾位，帝國現在估計還處於戰爭狀態之中。”

“帝君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位，用膝蓋想都能想出來是誰了，沒想到最近這麼刺激！”洛希微一臉震驚和亢奮。

“你興奮個甚來，在我看來，戰爭意味著許多孩童要失去爹孃罷了，帝國的英靈碑已經夠多了。”蘇靈脩撇她一眼。在他看來，洛希微久居星羅這樣的和平國度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怎會理解戰爭的殘酷

“哎……你說的對……”洛希微沒那麼亢奮了。戰爭的另一面，不幸與死亡。

蘇靈脩詫異地看著她，引得公主殿下沒好氣道:“什麼眼神啊你，我也很體恤子民的好嘛。”

“既然到這了，我們去吟虛舊地看看吧。”蘇靈脩岔開話題，提議道。

洛希微想了想，點點頭。

高聳入雲的巨牆被烏雲遮住了頂，牆上破開幾個巨大的窟窿，月光從窟窿中射來，曾經堅實矗立的門樓塔已經被粉碎，牆上門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刀痕劍痕，還有炮擊過的痕跡。

蘇靈脩遠遠的站在門樓前仰觀，曾經太陰聖地吟虛，而今已是這副模樣。

公主殿下在牆根下飄來飄去，感受著刀劍之痕遺留下的大道法則。

真正強者的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大道氣韻，更別說這些動用寶術所以留下來的痕跡。在苦修之時，蘇靈脩時常會得到諸多從前線運回的寶具、牆體碎片，以感受術法真理。

而久居和平之地的洛希微卻沒有這麼多經歷，故此很是好奇，正近距離地感受留下這些痕跡的主人的氣息。

四年而已，好多刀痕上都落了厚厚的塵灰。

洛希微深陷在各種各樣的情緒中，且悲且喜且嘯吟，不知不覺中，她伸出右手，像個朝聖者接受神聖的洗禮一般，不由自主地要去觸控那些大道之痕。

眼看不妙，幸虧蘇靈脩眼尖，急忙大吼道:“別碰它。”

公主殿下愣了愣，手指確是觸控到了那一抹刀痕，幾乎同時，令人窒息額的靈壓驟然綻放，那刀痕好像復甦一般，洛希微眼前閃過無數的畫面，有刀兵鐵馬，有嘶吼殺戮，不屬於她的意志瘋狂灌輸進來。

能將堂堂可誕生帝的太陰神族抹去的強者們刀劈斧砍而留下的法則印記，只是觸碰到也危險至極。

蘇靈脩瞬間捏印，化作雪白流光衝向公主殿下。果不其然，就在公主殿下面前，一道遠超於小修士之境的劍氣轟然綻放！

千鈞一髮之際，蘇靈脩將被沉重靈壓壓迫得身姿僵硬的洛希微橫抱而起，瞬間挪移閃避斜斬而來的劍氣。

“你沒事吧？”兩人同時道。

“我沒事。”又是異口同聲。

蘇靈脩將懷中散發著柔弱清香的公主殿下輕輕放下，鬆下一口氣。

洛希微臉紅了，無地自容，身為聖脈天驕，卻又一次的被蘇靈脩搭救。

“謝謝你啊。”她聲如蚊蠅。

“哈哈，我們是搭檔嘛，你沒事就好，不過下次可別觸碰那些東西咯。”

洛希微靜靜點頭，看向著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牆面，和那些彷彿活過來的痕跡。

“大能強者們一言一行，都會觸及天地變化，影響深遠，更不要說戰鬥所留下的痕跡了。”蘇靈脩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下次可別觸碰了。”

洛希微乖巧點頭。

“好了，我們進去吧。”蘇靈脩說著，帶著公主殿下聯袂進入那高大的破敗巨門之中。

曾經的主大道已被狠狠撕開，地面上滿是坑道，路邊曾經的高樓廣廈也只剩燒焦的破牆，還有的巨大建築被平直削去，分亂的雜草和藤蔓纏繞在它們所能觸及到的一切地方。

滿目的蕭索與破敗，任誰也看不出這是曾經的神族祖地，兩人腳踏著殘瓦碎石，發出嘎吱的細密碾物聲，心中都充斥著極大的悲傷。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真正來到這裡，心底還是情不自禁。

兩人穿過廢墟快速向前，已是入夜，不好停留過久。

沿著曾經的中心大道一路向前，路邊滿是殘屋敗築，廢棄的超巨型源脈井訴說著當年的輝煌，內裡的神金仙寶皆被擄掠，不再向外噴吐靈氣光輝。

坊區上被人壓出一個巨大的掌印，還有無數刀劍縱橫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夷為平地。

看到後面，兩人不忍，逐漸加快步伐，不多時，兩人攀上一座曾作為守望之用的燈塔，看向城內的遠方。

“真是……破敗啊，這就是戰爭麼……”蘇靈脩望著滿目瘡痍之景，不禁感嘆。洛希微卻將目光投向遠處，在那遙遠的城內，竟有一片密林，她感到了一絲異樣。

爾後，目光遠望，在那森森密林中，竟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牆，在夜空下顯得陰森而神秘。

“要不去看看?”蘇靈脩指指那牆眼裡有著些許興奮。

“你確定?”洛希微開始覺得脊背發寒了，她可不喜歡這種地方。

蘇靈脩咧嘴一笑。“探險嘛，走著！”說著，一躍而下，洛希微無語，只好跟著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