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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藏身地被叛徒出賣了後,井浩等人便帶著一群人繼續往深山裡行進,他們不知再往前會到哪裡,但最起碼不會再被邊軍找到。
正自行進時,忽見前方密林有人影出現,井浩等人立刻緊張起來。
待看清那是兩大一小一貓一驢的身影后,眾人忽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楊先生!”
井浩情緒激動的上前,用僅剩的左臂撥開荊棘,看著面前之人。
“楊先生,快,小妹被抓走了,求你救救她!”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井浩直接跪倒在夜明面前。
夜明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像是老了三十歲一樣,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快要散盡了。
想想也是,這段時間內,妻子背叛,兄弟背叛,手臂被斷,妹妹被抓走......
這麼多不幸的事瞬間加諸在一個人的身上,他還能撐到現在,這已經是個奇蹟了。
對於井浩救人的請求,夜明只是說道:
“你妹妹不會有事,只是她的姻緣到了而已。”
“姻緣~~”
井浩一愣,悲慼戚的說道,
“她被呂慶緒帶走了,那也算是姻緣嗎?”
夜明解釋道:
“上次見面,我便發現她的姻緣線開始動盪,只是那份姻緣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好事,故此,這才讓她留下,不參與行動。
本以為如此可以避開,不想還是讓他們遇上了。”
聽夜明這麼說,井浩有些不知所措。
對這個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妹妹,他其實很有一種父親的既視感,想要讓女兒嫁個好人家,又不想女兒離開自己。
沒想到雙方的別離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形式,他的心中百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
“此去向東十里,有一處可供你們休養生息之地,可在此修養半年,之後便可離開......”
夜明交代了他們接下來的一些事,隨後對張志說道:
“你們之後若是無處可去,可南下平州延化府......”
與眾人道別之後,夜明、麥穗、淚玲騎著驢根,往外去。
“下一步我們去哪兒,京城嗎?”
淚玲想到了夜明讓唐永鳴精先去京城打探情報之事。
夜明笑了笑道:“先去涼地。”
......
烏雲漫天,雪花下的夜晚,黑暗一片,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樣的夜晚,夜明以本體在夜空中低空飛行。
現在的他,化身為陰翳老者模樣,正往涼地的丹砂湖而去。
楊鹿鳴的身體現在有淚玲、麥穗暫時幫忙照看。
沿途可以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涼人。
所謂涼人,其實在外貌上與中原人差別不大,只是面板更為粗糙,毛孔更為粗大。
當然,外表上看,最顯眼還是服飾不同。
涼人的生活水平比中原之人差的相當遠。
紡織、鍛造、建築等等各方面,都只是比遠古部落時代強一些而已。
如此,也培養了涼人的彪悍民風,為了生存,往往會向溫暖的南方發動侵襲。
夜明沿途見到了好幾波涼人打架,似乎是在爭奪來年開春的草地放牧權。
這些事在夜明看來比較新鮮,觀看了一會兒,發現涼人的戰鬥素養的確不一般,難怪每在中原王朝衰落時都能趁虛而入。
享受了一番雙方戰爭帶來的負面力量後,夜明心滿意足的繼續前行。
對於會飛的存在來說,一百五十里不過小意思。
夜明沒費什麼事就趕到了丹砂湖外圍區域。
在外圍結廬而居的慧業寺僧人們晚上也有半數人在徹夜誦經,警惕性很高,想要接近並不容易。
但好在丹砂湖方圓幾百裡,慧業寺的高僧就那些人,怎麼也不可能封死丹砂湖。
在外圍繞了許久之後,夜明成功找到了一處各個方向都難以察覺的位置,化為一團黑煙,快速溜進了丹砂湖中。
身為一個魔頭,在水裡和在外面,其實沒多大區別。
嗯,也是有區別的。
丹砂湖中,給夜明的感覺十分舒爽。
到處都充盈著怨恨之氣的丹砂湖水,足以克殺各種活物,裡面沒有什麼魚鱉蝦蟹之類,只有一層層的厚厚泥灰。
夜明很享受的在湖裡遊蕩,他已經認出,這湖底的泥灰,其實不單純是泥。
而是和各種生物死後的血肉骨骼混合在一起的骨泥,陰氣極為深重,尋常人只要沾上一點,便會陽氣大損,輕則重病,重則殞命。
這裡對夜明這樣的魔頭來說,簡直是洞天福地。
難怪慧業寺僧人會一直守在這裡,這要是不守著,還不知會有多少妖魔來此蟄伏修行呢。
不對,現在就有妖魔在此蟄伏,只是慧業寺僧人不知道而已。
在夜明的極陰眼下,他發現了一個蟄伏在此,偷偷修行的妖魔。
一般說妖魔,是對妖和魔的統稱,但眼前這個妖魔,是真的妖魔。
這怪物是一頭大黿,身形如小山一般大小,潛在湖底,一動不動,身上鋪滿了泥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就是一塊湖底山石。
看得出來,這大黿本是妖族,現在卻在修煉魔功,已然是魔了。
將其稱之為妖魔,一點兒錯沒有。
看其樣子,應該是在此蟄伏許多歲月了。
躲在一群慧業寺僧人的眼皮子底下,這都沒有被發現,可見這大黿妖魔隱藏之深。
不過現在嘛,已經被夜明發現了。
夜明這次來湖底可不是玩兒的,他是帶著明確目的來的。
現在這裡有一隻大黿妖魔守著,夜明自然不會讓它壞自己的好事。
作為魔物的他,深知其他同類是什麼德行。
別管是不是同類,只要有機會吞噬,那絕不會放過。
因此,夜明決定先下手為強。
這大黿妖魔還沒有發現夜明的存在,仍是潛伏在湖底,假裝小山。
夜明悄然取出“魔心盞”緩緩靠近那大黿妖魔。
按理來說,這次偷襲應該很順利。
可沒想到這大黿妖魔的修為當真不弱,危機意識極強。
在夜明靠近一定範圍後,那怕沒有暴露,這大黿妖魔的本能還是使它做出了反應。
大黿妖魔口中發出聲波,身上魔氣滾滾,進行防禦。
夜明見此,不再隱藏,催動“魔心盞”,血紅的“魔心火”洶湧而出,將大黿妖魔妖魔小山般大小的身子包圍了起來。
這大黿妖魔修為精深,防禦之能更是了得,已然將魂魄與肉身融為一體。
專焚魂魄的“魔心火”竟然一時無法傷到這大黿妖魔。
大黿妖魔怒吼,龐大的身體發動起來,撞擊困住自己的火焰壁障。
這一撞,巨大的衝擊力攪得湖水都要盪漾起來。
魔心火壁障搖搖晃晃,幾欲破碎。
一擊過後,夜明和大黿妖魔都被嚇了一跳。
夜明趕緊收回火焰,大黿妖魔也重歸安靜。
雙方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敢出聲。
過了許久,大黿妖魔頭顱微動望了望外面,確認剛才被動靜驚擾的慧業寺僧人離去了,這才鬆了口氣。
“你是哪裡來的魔頭?為何偷襲於我?”
大黿妖魔很不滿的看著夜明。
夜明也是有點後怕,偷襲失敗,還好沒被外面的僧人發現。
“大家都是魔,偷襲是不需要理由的,現在看來,我們之間恐怕沒法再打下去了。”
夜明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
大黿妖魔對夜明的態度也不奇怪,魔就是這樣。
“你要修煉的話,自己再找一個地方,我們互不打擾,誰也不要暴露自身。”
“不,我要獨佔此地一個月才行,你先離開一個月。”
夜明直接開口道。
“不可能!”
大黿妖魔否決。
“你不同意,那我就繼續動手了,到時讓慧業寺僧人過來,將我們一鍋端就好了。”
“你!”
事實證明,很多時候,耍無賴真的是可以解決問題的,比如這次。
在夜明的無賴攻勢下,大黿妖魔最終妥協,選擇暫離此地一個月。
見大黿妖魔離開,夜明並不放心,暗中觀察許久,見對方的確沒有折返回來的跡象,這才放心。
丹砂湖中央最深處,聚集著一團濃郁、純粹到可怖的怨氣,是沉澱了一千五百年,世上無人可以化解的最深的怨恨。
那怨恨之力強大到即便是魔物也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在外圍吸收那怨氣發散出來的力量。
比如那大黿妖魔,就是在外圍吸收力量,不敢深入。
夜明也有點兒吃不消那恐怖怨恨之氣。
只是接近一點兒,眼前就彷彿看到了無數亡魂痛苦的啼哭與悲鳴。
一種深深的絕望感油然而生,令人不寒而慄。
夜明見此,知道該行動起來了。
在研究過《大慈大悲經》後,夜明研究出了以怨恨之氣代替慈悲之力的法子。
現在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當怨氣入體時,每一點怨氣,都會攜帶著一個人深入靈魂的痛苦。
這種痛苦可以輕易擊潰一個人的魂魄,讓人瞬間崩潰。
夜明現在就在感受這樣的無限痛苦,那些痛苦不是一點點來的,而是爭先恐後的湧來的。
在夜明原本的計劃中,是要一點點的吸收這些怨氣的。
可是不知為何,他只是稍稍運轉魔化版的《大慈大悲經》,那些怨恨之力就好像見到了仇人一般,紛紛湧來。
還好夜明是魔,否則的話,只是第一下,他就已經爆體而亡了。
但這麼恐怖的怨恨之力強行鑽進體內,即便是魔,也難以承受。
無數痛苦掙扎的記憶灌注進了夜明的身體中。
這一刻,夜明忽然有點兒後悔,這次似乎莽撞了。
道魔之形近乎崩潰的夜明知道,僅憑魔化版的《大慈大悲經》不足以承受這些怨恨之氣。
好在他不止會《大慈大悲經》,還有嚐遍人間苦的《苦行經》和積累世間苦果的《苦果金身》。
下一刻,夜明同時運轉起這三篇經文。
一時間,夜明彷彿變成了無數個人,變成了無數個歷經磨難而得不到救贖與超脫的苦難之人。
在這樣的苦難中,夜明漸漸沉淪,似乎要消散掉自身,化為極深怨恨的一部分......
某一刻,夜明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什麼受苦受難之人,自己應該是為所有人帶來苦難的魔!
自己,才是那個禍亂一切的罪魁禍首,這些痛苦,不該加諸於己身!
對,我是魔,我才是施暴者!
明悟己身的夜明豁然自這深沉的怨恨之中解脫出來,超脫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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