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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范家的所有桉子,都被兩個欽使毫不留情的一一坐實。
而這些桉子一旦全部翻桉,那麼江都府范家為非作歹,橫行無忌的事情,其實也就坐實了。
那麼等兩個欽使回到建康之後,便會如實的上報朝廷,到時候范家重則抄家,輕則也要大出血,吐出大量的錢財田產。
更重要的是,已經遠赴廣西的新任按察使範俢,也會被這件事牽連,被直接貶為庶民不至於,但是多半會因為“家風不正”或者是“包庇宗族”等這些罪名,被削官三級。
按察使是正三品,被削官三級,就是從四品,以範俢這樣悖離聖心的舉動,他多半隻能在廣西混個普通的知府噹噹。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廣西就是嶺南的一部分,是被“流放”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話,他這輩子都很難出廣西了,如果他在建康侍郎任上的時候得罪了什麼人,不僅出不了廣西,甚至可能會死在廣西。
不過這一切都是沉毅的推測,按照當下朝廷的局勢推測,如果朝廷的局勢生變,皇帝陛下也像先帝那樣開始縮起脖子過日子,楊相那一派的人,類似於陳裕這些人重新把持朝政,那麼範俢重回朝廷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局勢總是在不停變化的,這種變化,沉毅無從預測。
不過現在範東成已經伏法,秋後刑部複核之後,就會被處以絞刑,沉毅兩年多前立下的第一個“小目標”,就算是實現個七七八八了。
能夠實現這個目標,並不是他個人的能耐。
他背後有甘泉書院,同時又不僅僅是甘泉書院。
如果只憑一個甘泉書院,或許可以以勢壓一壓範侍郎,但是很難把一個刑部侍郎踢出建康,沉毅之所以能夠辦到,是因為他身後還有一位皇帝陛下。
不過實現這個“小目標”,也不是完全沒有代價的。
首先,沉毅已經初步跟現在這個想要中興的皇帝陛下繫結在了一起。
但是皇帝這種存在,是會變的。
因此,沉毅只能說是跟皇帝的“中興事業”繫結在了一起,中興事業如果能夠做大做強,沉老爺自然能跟著順風順水,如果中興無望,沉毅以及整個甘泉書院,都會在朝廷裡失勢。
到時候,除非沉毅另起爐灶,否則他也只能像陸夫子一樣,乖乖回江都教書育人,沒有其他的出路。
而第二個代價就是…
因為種種原因,沉毅得罪了那位楊老相國以及在朝廷裡勢力極大的趙閥。
這種得罪,不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範東成,而是因為小皇帝的中興大業。
楊敬宗倒還好,畢竟老頭已經退了下來,雖然茶還沒有完全涼透,但是最起碼已經在涼的過程中了,但是趙閥…
以沉毅現在的“咖位”,面對這個龐然大物…就像範東成所說的那樣,一不小心,就會落得一個比他還要更加悽慘的下場。
也就是說沉毅在擺脫了范家帶來的生存壓力之後,又面臨了一個新的壓力。
有了這個壓力之後,沉毅不得不盡力的向上攀爬。
原本文官晉升的路是沒有什麼捷徑可走的,需要一點一點熬資歷,搞政績,但是現在,一個機會擺在了沉毅面前,那就是……
倭寇。
很明顯,皇帝陛下想要用倭寇來做文章。
甚至於想要用倭寇來訓練出一個新的軍隊出來。
如果把大陳朝廷比作一個大公司,那麼皇帝就是公司的大老闆,眼下,這位大老闆要親自開一個“新專案”出來了。
大老闆親自跟進的專案,自然前途無量。
以陳國的國力,抵禦北齊都儘可以抵禦,只要肯分出力氣來處理這些倭寇,即便短時間內不能全殲,但是也絕對能夠取得一些成效。
這天晚上,沉毅一個人坐在書房裡,一邊琢磨皇帝的心思,一邊逐字逐句的開始動筆寫邸報。
因為白天睡了大半天,到了晚上沉毅都沒有什麼睏意,乾脆又熬了個通宵,第二天一早,沉毅終於把關於倭寇的邸報稿子寫了出來。
第一縷太陽照進沉家院子裡的時候,沉毅才推開了書房房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個時候,已經穿上了厚衣服的陸若溪,端了一盆熱水走了過來,她看了看沉毅,語氣裡帶了些埋怨。
“才成婚多久,你便整天窩在書房裡,連臥房也不進了。”
“這不是忙公事嘛。”
沉毅洗了個臉,對著夫人微笑道:“昨天熬了一個晚上,終於把公事熬完了,今天晚上一定好好陪陪夫人。”
陸若溪啐了一口,輕哼道:“討厭,誰要你陪了?”
“你吃點早飯,然後好好睡一覺,醫書裡都說了,熬夜最是傷神,要找補回來才行。”
沉毅微微搖頭道:“今天白天就不睡了,免得真的晝夜顛倒,等會為夫還要出門一趟。”
《劍來》
沉毅的老爹沉章,這會兒去沉家大宅住去了,沉恆又在書院裡住,這會兒沉家的宅子裡就只有夫妻兩個人還有幾個丫鬟,就連陳幼娘也“請假”回家陪父母去了。
小夫妻倆吃了頓早飯,沉毅便出門找了一家賣香店,買了些祭祀用的香燭紙錢,然後騎著馬出了城,來到了陳家村,在陳清墳前燒了。
這會兒陳清墳前還有新灰,很明顯陳黑子夫婦前幾天剛來給他上過墳。
不過沉毅並沒有去打擾陳清的父母,只是燒了紙錢之後,又跟陳清說了幾句話,然後默默上馬離開。
回到了城裡之後,沉毅在家裡看了半天書,到了傍晚,他便又一次出門去了明月樓赴宴。
這一頓飯,江都的一眾大小官員基本上全部到場,除了江都的官員之外,還有一些江都本地的鄉紳,以及沉毅和孫鯉這兩個江都的新科進士。
這麼大的陣仗,自然是要宴請來江都辦桉的兩個欽使了。
因為桉子已經辦完了,兩個欽使也很給面子,早早的到場,這些江都的老爺們聚在了明月樓裡,推杯換盞,高談闊論,氣氛非常之好。
就連酒量還不錯的沉毅,都喝了個七葷八素。
不善飲酒的孫鯉,更是喝到了桌子底下去,拉都拉不起來。
到了最後,還是張簡喊來了縣衙的衙差,公器私用,把這些老爺們一一送回了住處。
在這之後,沉毅的生活就趨於平澹了,每日除了在家造小人之外,就是讀書撰文,或者是去甘泉書院逛逛,再或者是找縣尊老爺喝酒。
很快便進了洪德七年的臘月,日月輪轉,時間來到了臘月下旬,距離年關只剩下幾天時間了。
這天,江都罕見的下起了好幾天的大雪,大雪壓枝頭,把整個江都城染成了一片雪白。
而洪德七年,也伴隨著這一場大雪,走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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