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沈算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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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年初，沈毅剛從建康回到前線的時候，凌肅就跟沈毅提過這個方案，不過當時沈毅認為，讓左路軍這麼貿然北上，有點不太穩妥。

因此，他主張再看一看。

在淮安軍裡，雖然戰術戰略都是大家商量著來，但是到了拍板的時候，只有沈毅能夠一錘定音，因此左路軍北上主攻這件事，就被拖慢了一個多月。

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裡，沈毅匯總了麾下各路大軍的具體情況，尤其是滄州城裡那支徵南軍的動向，而在沈毅確定徵南軍大機率不會有所動作之後，他才離開束鹿，來到了河間，正式發起對北齊的總攻。

按照淮安軍的傳統，沈毅拍板了大略方針之後，會與參與總攻的主體，也就是左路軍的將領們，坐在一起，開始商量具體的戰略戰術。

沈毅全場都在。

這場軍事會議，從沈毅到達河間府開始，一直到當天傍晚，才算告一段落，沈老爺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站了起來，開口道：“好了，今天該商量的都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諸位都各回自己的位置，整理軍隊。”

“三日之後，咱們揮師北上。”

說到這裡，沈毅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咱們淮安軍上戰場，除了打勝仗之外，不需要考慮任何其他的事情，打仗之外的事情，都有我來負責，我來處理。”

淮安軍成軍以來，這幾年的戰鬥力與戰鬥熱情一天好過一天，其中有一個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就是沈毅的存在。

淮安軍在戰場上，不必考慮後勤補給問題，不必考慮情報問題，甚至不必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他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打仗，打勝仗！

這樣一來，軍隊的事情，被極度的簡單化了，將官與將士們不用考慮任何事情，一心只考慮怎麼打贏就行了。

試想一下，如果薛威是一個普通的將領，以他的性格，要他去逢迎上官，要他去搞後勤補給，讓他去負責情報蒐集，甚至要讓他去處理軍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包括撫卹以及傷員救治。

薛威是不太能夠做的來的。

也就是說，像薛威這種將士，他只有在淮安軍中，才會是現在這個薛大將軍，如果離了沈毅，他很難再有現在這種水平的發揮。

這些左路軍的將領們也是如此，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有一個靠譜而且完全值得信任的上司，聞言都紛紛低頭抱拳，躬身低頭：“末將遵命！”

說罷，這些人眾口一詞，又對著沈毅低頭道：“沈公早些歇息，末將等告退了。”

沈老爺聞言，啞然一笑，揮手道：“都回去罷，蘇將軍留一下。”

眾將領這才魚貫離開，等眾人都走了之後，沈毅伸手給蘇定倒茶，蘇大將軍兩隻手接過，放在桌子上。

沈毅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開口說道：“薛威那裡來信說，他們的壓力已經小了很多，用不了多久，他那裡就能騰出手來，不說支援燕都戰場，至少能夠牽制住北齊的宣府三衛。”

沈毅頓了頓，又說到：“周懷所部，我已經讓他們繞過滄州北上，現在在滄州的北邊。”

他看著蘇定，繼續說道：“周懷的這一萬多人，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到時候就會接手左路軍留下來的河間府，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攔在徵南軍與左路軍之間，一旦周家父子發瘋，也能有個緩衝，不至於被他們摸到屁股後面。”

蘇定想了想，開口道：“沈公，周懷等人到了北邊，那如果徵南軍南下，豈不是可以直接進入山東，甚至長驅直入…”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喝茶：“兵力不夠用了，不可能十全十美，假如周家父子真的敢喪心病狂的南下…”

沈侯爺眯著眼睛，殺氣畢露：“拼著遲幾年一統，我也要把他們父子挫骨揚灰！”

蘇定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沈毅：“沈公您上回說，只要能幫周元朗把家裡人接出來，徵南軍就會投降，末將那時候還以為，要等到這個事情有個結果之後，沈公才會有大動作，沒想到這件事還沒有訊息，沈公就已經動起來了。”

“救他家裡人的事情，內衛正在辦，但是燕都不亂，這件事便沒有著落，我們現在提前動，對這件事也有助益。”

“不過，我們淮安軍北伐，至始至終，也沒有把成算，全放在周家那爺倆身上。”

“我之所以現在就急著動手，主要是因為…”

沈毅低頭喝茶，神色平靜。

“馬上就是四月了。”

沈侯爺掰著手指算了算，繼續說道：“再有半年，陛下就會到山東封禪，在這之前，我們的仗必須要打起來，而且儘量要打的漂亮。”

“本來，這件事越往後拖越穩妥，畢竟北齊現在，每時每刻都在損傷國力，但是…”

沈老爺低頭喝茶，長嘆了一口氣：“但是，咱們大陳的國力，也不是無窮無盡，戶部國庫已經支撐不住了，今年本來要給百姓加捐，在陛下的堅持之下，改派大臣到江南幾個富庶的地方募捐去了。”

“指望藉著這個，撐過今年。”

“所以咱們這裡，也得急一急。”

面對薛威的時候，沈毅幾乎很少跟他聊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蘇定不一樣。

蘇定這個人，既足夠聰明，又足夠沉穩，他的才能不僅僅侷限於軍事上，將來入朝為官，多半也能遊刃有餘，因此沈毅會有意無意的跟他說一些朝廷裡的事情。

算是帶一帶他。

蘇大將軍先是點頭，然後開口道：“末將率部，直撲天津，有劉明遠將軍的配合，只要天津三衛不跑，末將半個月之內，一定能吃掉他們！”

“打掉了天津，就可以直取燕都了。”

蘇定對著沈毅沉聲道：“到時候，北齊的燕都禁軍，多半也會退守不出，短時間內未必攻的進去，但是隻要圍了燕都，便足夠振奮人心了。”

沈毅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微微搖頭：“諾勇那裡，不會對燕都無動於衷的，到頭來，還是免不了跟諾勇那邊的齊軍主力來一場決戰，且不說圍住燕都的事情，只要在這場決戰之前，能吃掉天津三衛，咱們這一次北上，便是成功的。”

“半個月…”

沈毅低頭盤算：“凌肅那裡，估計也就能拖住他們半個月，畢竟諾勇要後撤的話，很難真的拽住他的腿腳。”

“不過這一場決戰之後…”

沈毅微笑道：“只要咱們能贏，甚至不用大勝，只要小勝，那麼這場北伐就算是成了，到時候連攻燕都城，說不定都不用攻。”

蘇定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沈公您是說，朱裡真人會跑？”

“我們勝了諾勇的話，他們多半會跑。”

沈侯爺緩緩說道：“七十年前，他們在燕都對漢人做的事情，現在很多漢人都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某些朱裡真人，多半是記得的，他們晚上做噩夢的時候，夢到的事情，大概就是漢家王師打回燕都，在他們身上，做一些他們那些畜牲祖宗做過的事情。”

蘇定握緊拳頭，沉聲道：“沈公您這麼一說，如果讓這些朱裡真權貴們跑了，當年的惡氣，豈不是無處宣發了！”

沈老爺悶哼了一聲：“他們不到全無勝算的時候不會跑，真到了那一天，兵敗如山倒，狼狽出逃的時候，也不一定都能跑的出去。”

“說不定隨便追一追，就能讓他們自己丟下不少人。”

“好了。”

沈老爺揉了揉太陽穴：“事情還沒有成，現在說這些，有點自娛自樂的，今天忙活了這麼久，你也累了。”

“先回去歇著罷。”

蘇定退後兩步，恭敬低頭：“是，末將遵命。”

他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沈公，犬子也在過來的路上了，到時候如果您得空，能不能讓他見您一面？”

沈毅聞言，啞然一笑：“怎麼？看著凌展許了皇親國戚，蘇將軍眼紅了？”

蘇定尷尬一笑，連忙搖頭：“犬子已經成婚了，只是想讓他出來見見世面。”

沈毅點頭：“好，這事我應了。”

蘇定大喜，低頭道：“多謝沈公！”

沈老爺打了個呵欠，微笑道：“今天就議到這裡，不要對外面說我到河間了，明天再對外公佈。”

“明天給裴大將軍傳個話，就說我明天晚上請他吃飯。”

蘇定聞言，心中放心了不少。

裴俊，一直是跟著左路軍的，這段時間，他雖然相當配合左路軍作戰，但是畢竟品級太高，這一次左路軍主攻，平日裡蘇定還真不好意思對裴俊發號施令。

如今沈毅要跟裴大將軍吃飯，大概就是來解決這種尷尬局面的。

他低頭，恭聲應是。

沈毅又想起來一件事，補充道：“對了，等左路軍北上之後，劉明遠暫時交給你代管，由你們左路軍，臨時指揮這支登州水師。”

這話，更讓蘇定驚喜交加，他雙手抱拳，對著沈毅深深低頭。

“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