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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家裡吃了頓家宴,吃完飯之後,沉毅稍稍醒了點酒,就孤身一人離開了家裡,留老爹還有沉陵在家裡應付客人。
沉家在江都,最少也有一百多年了,雖然沉毅這一枝兒不是嫡系,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不知道有多少近的親戚還有遠的親戚。
這麼多親戚,還有鄰里故舊,肯定是要上門向沉家道喜的。
那麼多人上門道喜,沉家必然要擺宴席請客,如果闊綽一些的江都大族,擺個三天的流水席也不足為奇。
雖然沉家沒有擺三天流水大席的家底,但是估計擺桌子請幾天客是免不了的。
甚至於沉毅二伯家的兩個堂哥,還有大伯沉徽家裡的那個大堂哥,都應當回來一起操持這場“慶功宴”。
慶祝功名的宴會。
而沉毅則是懶的去應付這些事情,直接偷偷從家裡熘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老爹沉章。
沉章對於這些“麻煩事”,自然是甘之如飴的,畢竟沉老四現在,最想要見到的就是這些親戚朋友,也樂得去應酬。
沉毅從家裡出門之後,又來到了江都城那個“墨硯齋”裡,在這家店裡給陸夫子挑了支好毛筆,又給秦先生挑了一方還不錯的硯臺,把兩樣東西包起來之後,拎著這兩樣東西,伸手攔了一輛板車,一路出了江都城,來到了甘泉書院。
沉毅十六歲中鄉試亞元,已經是實打實的書院名人,他到了書院門口之後,書院守門的中年人立刻對沉毅低著頭,叫了一聲“沉老爺”。
沉毅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這個門房,而是先在書院裡找到了正在教書的秦先生,因為秦先生正在授課,沉毅就很有耐心的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等了會,等到秦先生下課之後,沉毅才上前把準備好的硯臺遞了上去,畢恭畢敬的對秦先生拱手行禮:“老師。”
這是他給過束脩,磕過頭的老師,也就是所謂的“業師”,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應當尊敬的。
秦先生是上完課之後,才看到了沉毅,這個已經年過四十的中年讀書人,看到沉毅之後,欣慰不已,他拉著沉毅來到了一處亭子下面坐下,然後拉著沉毅的手,長長的感慨了一聲:“一轉眼,七郎已經中舉,比為師要強的多了。”
秦先生是生員功名,也就是所謂的秀才,他鄉試多次不中,因此心灰意冷,在甘泉書院裡教一些童生。
沉毅微笑道:“都是先生教的好,無有先生,哪有弟子的今日?”
秦先生看向沉毅,微微搖頭。
“你不用寬慰我,你在書院的時候為師就知道,是陸山長經常給你批改策論,雜文,你能中舉,大半是陸山長的功勞。”
沉毅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原先在書院的時候,陸夫子的確教了他不少,不過畢竟師徒名分沒有坐實,這種事情也就沒有公開,讓沉毅沒有想到的是,秦先生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秦先生說到這裡,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七郎,陸山長乃是江左大儒,他肯教你,是你的福分,如今你已經中舉,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機緣,一會兒你見了山長之後,便向他磕頭拜師,聽明白了沒有?”
這個中年讀書人滿臉正經的說道:“山長在朝在野都有人脈,你做了他的學生,將來的前程就穩了。”
聽到秦先生這番話,沉毅心裡頗有些感動。
自己這個業師,的確是個很好的老師,不管是對自己還對陳清,乃至於對那個縣試作弊的嚴明禮來說,他都是一個很合格的老師。
沉毅對著秦先生微笑道:“老師說的話,弟子都記下了。”
“嗯。”
秦先生點頭,臉上露出笑容:“七郎,你今年年紀還太小,為師的建議是,春闈的事情不著急,等到四年後再去考春闈,爭取個二甲乃至於一甲的功名,將來仕途便順暢了。”
對於這個建議,沉毅未置可否,只是微笑道:“先生說的是,不過春闈的事情先不著急定下,等我問過了山長之後,再決定不遲。”
“嗯。”
秦先生揮手道:“你且去罷,估計山長也知道你已經到了。”
沉毅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起身,對著秦先生拱手道:“老師,等弟子拜會完山長之後,再來看您。”
秦先生微笑點頭:“去罷,去罷。”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便帶著自己買的毛筆,輕車熟路的走向陸夫子的書房門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伸手敲了敲門:“陸師,學生回來了。”
片刻之後,書房裡傳來了陸安世中正醇厚的聲音。
“進來罷。”
沉毅推門走了進去,走到陸夫子面前,對著陸安世恭敬躬身,作揖道:“學生沉毅,拜見老師。”
陸夫子這會兒正在空白紙頁上寫著什麼,聽到沉毅這句話之後,他放下了手裡的毛筆,看了看沉毅,然後笑了笑:“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就是。”
沉毅這才起身,笑呵呵的上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木盒子,放在陸夫子的桌子上,開口道:“老師,這是弟子給您挑的毛筆,您看看合不合用,店家說了,如不合用,弟子一會兒去換一支來。”
陸夫子開啟木盒,取出其中的毛筆,拿在手裡端詳了片刻,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還不錯,又讓你破費了。”
陸安世這個人,絕少收人禮物,收人東西。
換句話說,能成功送他禮物的人,都是自己人,很明顯,沉毅現在已經是自己人了。
收下這支筆之後,陸安世抬頭看向沉毅,問道:“上午回來的?”
“是。”
沉毅面色恭謹,開口道:“上午到的江都,中午在家裡跟家裡人吃了頓飯之後,便來見老師了。”
陸夫子點了點頭。
“你這一次考得很不錯,鄉試第七名…”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繼續說道:“老實說,為師原先覺得,你今年能考過院試,就已經很不錯了,即便中舉人,名次應該也不會很高才是。”
沉毅也不生氣,笑著說道:“本來確實是這樣,不過趙師伯給弟子介紹了個老先生,姓顧,顧先生經常教導弟子,還…”
沉毅猶豫了一下,還大著膽子說道:“還押中了鄉試雜文的題目,因此弟子可能佔了點巧。”
“顧先生…”
陸安世微微嘆了口氣:“昌平兄跟我說過這件事,顧先生學問廣博卻不能入仕,頗為可惜。”
他看向沉毅,澹澹的笑道:“七郎趕回江都來,是想回書院琢磨幾年學問再考?”
沉毅微微搖頭,他退後兩步,二話不說跪在了陸夫子面前,叩首道。
“弟子趕回來,是正式向老師拜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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