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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是雞蛋糕廠要的,招工的權利很顯然就在雞蛋糕廠了。
李長慶親自開口,別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有兩個之前答應蘇長久閱卷的知青這時候表情卻不是很好。
為了得到這個招工的名額,大隊裡的人沒少費心思。
他們知道蘇長久找了知青閱卷後,當然將歪心思動在了知青們的身上。
有兩個知青不同意私下裡做不好的事,但是也有人沒有經得起二斤小米的誘惑。
這兩個人為了一個人二斤小米,答應了其中兩戶人家,閱卷的時候會放水。
沒錯,就是兩斤小米,他們出賣了自己的良心,答應對方在閱卷的時候放水。
他們是知青,從城裡來,做農活根本比不了土生土長的鄉下人,幹得少,每年得到的工分都不多,因此分的糧食也少。
分的那點兒糧食根本不夠吃,只能想別的辦法。
這一次就是難得的好機會,原本想著,放一點水沒關係。
可現在,情況居然有這樣的變化。
李長慶來了,掃了一眼,就將卷子都判清楚了,根本不用他們閱卷。
這樣一來,是不是意味著拿到手的東西要還回去?
到手的東西怕是留不住了。
要是隻留不住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還沒忍住將小米做了小米粥吃了。
二人的面色都很難看,不知道等會兒會不會鬧起來。
現場的人都忙著準備第二輪考試,根本沒人發現兩個知青的表情變化。
第二場考試依然在小學堂裡,不過從場外搬到了場內。
大大的教室裡,支開了好幾個攤子。
每個攤子前面都擺著水、盆、麵粉、砧板等物品,雖然盛放這些材料的傢伙事兒不同,但裝的材料卻是相同的。
參加考試的一行人看著這場面都有一瞬間的愕然。
說是考核廚藝,他們還以為是做菜,怎麼會是這樣?
“大隊長,這是個啥意思?”有人忍不住問。
蘇長久清清嗓子之後,開口道:“大家也知道,是雞蛋糕廠招工,在與李廠長溝通之後,我們決定,今天第二場考核的內容是和麵,現在開始。”
兩句話說得清清楚楚,而且不容別人反駁。
透過了第一輪考試的十九個人裡,有十一個人是男人,這下子算是傻眼了。
其餘八個女人眼角眉梢倒是多了幾分神采。
和麵她們都是會的,可算佔便宜了。
不管會不會和麵的人,這會子都準備動手了。
梁秀和齊良英兩個對視一眼,二人神采中都帶了幾分欣喜。
蘇家的女人們,做飯都是很有一手的,和麵更是十分在行。
“大隊長,咋還要和麵,我一個大男人,哪裡會和麵?”開口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這人名叫蘇子龍,在紅心大隊也算高學歷的那一撥兒人了。
這一次能透過第一輪考試,也在情理之中。
“以後去了雞蛋糕廠,和麵的時候還多著呢,你要是不會去雞蛋糕廠幹啥?”蘇長久沒好氣地回懟過去。
那人摸摸鼻子,可不是麼,雞蛋糕廠肯定是要和麵。
算他沒說。
他看了一下面前的水和麵粉等物品,想了想家裡女人是怎麼做的,直接就上手了。
而其他的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法開始和麵。
李長慶仔仔細細看著每一個人的動作,看到那些人伸出髒兮兮的手直接開始和麵的時候,他的眉頭忍不住蹙了一下。
當他看到有人在隨地吐痰的時候,那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
有一瞬,他都覺得自己錯了。
他是雞蛋糕廠的廠長,雞蛋糕廠對衛生要求很高,這樣不講究的人,雞蛋糕廠不敢要。
鄉下人,到底不講究。
蘇長久卻將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李長慶的身上。
他都覺得奇怪,李長慶為什麼要讓這些人和麵。
雞蛋糕廠雖然也會用到麵粉這些,但肯定不會和麵!
當他看到李長慶緊蹙的眉頭的時候,心沉了下來。
他以為是這些人不會和麵,李長慶不樂意了。
畢竟,讀書識字的女人少,今天透過了第一輪考試的人裡大部分都是男人。
讓這些大男人動手和麵,真是難為他們了。
蘇長久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李長慶的目光定在了一處,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了很多。
他忙順著李長慶的目光看過去,卻看到了對面站著的梁秀和齊良英。
蘇長久知道,老蘇家的女人個個都是做家務的一把好手,或許,今天這妯娌兩個機會最大也不一定。
他看著二人不慌不忙地將細碎的頭髮攏了一下,然後找出一個空盆,倒了一點水開始仔仔細細地洗手。
這是個啥意思?
別人都開始和麵了,這妯娌兩個咋還磨磨蹭蹭的?
蘇長久發現,另外還有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也正在洗手,雖然洗得不如這妯娌二人仔細,但確實都在洗手。
他想起來自家婆娘做飯之前好像都要洗手,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李長慶看到這些人直接上手和麵的時候,表情會這樣難看了。
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其他人的手上,不看的時候也就罷了,這一看,他自己都覺得難受。
蘇子龍的一雙手上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徹底的洗過了。
他的手放在麵粉裡的時候,與潔白的麵粉形成鮮明的反差。
而其他的人,有些人的手上甚至還沾了泥巴,直接伸到麵粉裡的時候,那泥巴都落在麵粉裡了。
蘇長久:……
“李廠長……”蘇長久忐忑地開口。
也不知道李廠長心裡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們整個大隊的人都是不講究的?
要是李廠長真的這樣想,他就沒臉見人了。
李長慶揮手,示意他不用管。
蘇長久雖然有一籮筐的話想說,可卻只能憋著。
就在這時候,蘇長久看到,其中一個男人和麵的時候,竟然去撓了一下腳,然後直接將手伸入面盆接著和麵。
他實在不忍心看下去,而是直接閉上了眼睛。
完了,這些人算是將紅心大隊的臉面丟在地上踩了。
偏偏李長慶還在一個個地仔細看著這些人和麵。
半個小時之後,大部分人的面都和好了。
一樣的面,一樣的水,但和出來的面大不一樣,不光形狀不一樣,連顏色都不一樣。
有些麵糰是光潔的白色,有些人的麵糰卻變了顏色,帶了一點點灰色,甚至還有兩個人的麵糰都發黑了。
李長慶最終在站定,直接點了五個人:“你們五個人透過考核,等明天就去縣裡的雞蛋糕廠報到,實習期三個月,要是做得好,就轉正!”
他並不認識這五個人叫什麼名字,因此只是指著這幾個人開口。
當下,很多人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參加考核的人臉色更是大變。
之後,現場就譁然了。
“李廠長,你這是啥意思,分明我這面和得比他要好,咋就選了他?”
“就是,蘇向前和的面都讓人沒眼看,這樣的面根本用不成。”
“不會是有啥內幕,人早就定了吧?”
這樣一道聲音響起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思緒都被帶偏了。
蘇長久看過去,卻是蘇小琴。
蘇小琴也是沒有被選中的人之一。
這時候,落選的人說出這個話,肯定是要鬧出點什麼。
蘇小甜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冷笑。
這個蘇小琴,原以為她在縣城這麼長的時間,會有一點長進,誰知道,還是一點出息都沒有。
“就是,小琴這丫頭說得有道理。”
“肯定有內幕,沒看到梁秀和齊良英妯娌兩個都被選上了?”
梁秀和齊良英兩個和的面確實很好,光滑有彈性,一個圓溜溜的小麵糰放在盆裡,看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和別人家那不堪入目的比起來,太好了!
但這又怎麼樣?
雞蛋糕廠說好的給他們大隊五個名額,憑啥老蘇家要一口氣搶走兩個?
不就是因為縣裡的領導是他們家親戚?要是沒有這層關係,雞蛋糕廠的人憑啥選她們?
大隊裡會做飯的女人多得很嘞!
這些人雖然知道老蘇家現在是有後臺的,但這種關乎自己的事發生的時候,他們還是選擇將炮火直接對準了她們。
齊良英和梁秀妯娌兩個本來喜笑顏開地站在一處高興呢,她們可以當工人了。
但臉上的笑容才展露出來,忽然就聽到有人提起他們。
兩個人面上的笑容一瞬間就散了,吃驚的看著現場那些懟她們怒目而視的人。
“滿大隊的問問,我們妯娌兩個做飯的手藝有幾個人能比得上?”齊良英板著臉說。
齊良英的性格雖然不錯,但也知道,這時候要是不據理力爭,機會被人搶走也就算了,說不定還會落下個不好的名聲。
梁秀立刻表示贊同:“就是,誰家有個大事小事的,不是請我和二嫂去幫忙?”
“你們做飯是好,可是滿大隊的,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根本沒上過學?”蘇虎子質疑:“都沒上過學的人,怎麼就能透過第一輪考試?”
蘇虎子已經落選了,他其實也是上完小學的人,按道理說,第一輪的考核應該能透過。
然而,蘇虎子上學的時候根本沒有將心思用在讀書上面,勉強也就能寫幾個字。
這一次理所當然被淘汰了。
但蘇虎子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認為是判卷子的人有問題,肯定是背後操作,才將他的卷子給刷下去了。
他覺得有問題,但沒敢說出來。
現在不是他一個人懷疑了,他膽大了起來。
甚至,他覺得,抓住了李長慶和老蘇家的把柄。
“蘇長久,李長慶、齊良英、梁秀,你們到底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交易,才將這招工機會搶走的?”
“你們今天一定要給大隊裡的人一個交代,要不然,我就去公社裡告你們!”
蘇虎子越說越用力,就好像他已經得理一樣。
無緣無故被人詆譭,李長慶等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但更麻煩的事還在後面,有人帶頭之後,鬧事的人就更多了。
“我贊成蘇虎子說的,齊良英和梁秀兩個人沒讀過書,怎麼可能透過考試?”
蘇小琴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在別人不注意的角落裡攪風攪雨。
要是讓這兩個女人去當工人了,那蘇小甜以後的日子不是過得更好了?
不,絕對不行,她落選了,這兩個人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蘇小甜其實一直都在默默觀察蘇小琴,看到蘇小琴面上一閃而過的狠戾之後,蘇小甜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
旁邊站著的遲意遠看到了,低聲問:“小甜,你冷了?”
說話,他就要將身上的破棉襖脫下來給蘇小甜。
蘇小甜忙制止他說:“不是的,意遠哥哥,我就是覺得,這個蘇小琴表情兇狠,有些害怕。”
遲意遠忙就將蘇小甜的手握住說:“沒事的,意遠哥哥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而這一幕正好落在了蘇首溫的眼中,蘇首溫忍不住蹙眉。
遲意遠這個小子,為啥讓人看著這麼不順眼呢?
蘇首溫顯然沒有想過,他看遲意遠不順眼,本質上是因為,遲意遠覬覦他家妹子了。
但這時候,現場鬧混混的,還牽扯到了他的親人,他也沒有太多的心思關注兩個小娃娃。
就在群情激奮,眼看著要鬧起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李長慶的聲音。
“既然你們覺得試卷有問題,那就找兩個你們大隊裡的人看看她們二人的試卷,看看是不是都答對了。”
李長慶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難看,因此壓下心頭的不悅,態度和緩的說道。
他怕鬧得太難看了,但顯然有些人不怕難看。
“看試卷?誰知道看試卷的人是不是也和你們是一夥兒的?”
“就是,蘇川家的女婿是城裡的大官兒,你們為了巴結大官兒,啥不能幹?”
李長慶冷笑說:“要是真將這兩個名額內定給她們,就不用在你們大隊走這一趟了,我一個廠長,這點兒權利還是有的。”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道陌生的男聲傳來:“這件事,我來做箇中間人如何?”
“錢主任?”蘇長久聽到男人的聲音,立刻開口打招呼,甚至恭恭敬敬地將人迎進門,又體貼的給端了一個凳子過來。
錢主任?
社員們雖然大部分都沒見過錢主任,但卻聽說過,公社裡的一把手姓錢。
眼看著蘇長久這樣的態度,不用想都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公社裡的錢主任了。
“錢主任,你可要為我們這些社員們做主。”開口說話的是蘇虎子。
“就是,錢主任,您是公社裡的領導,要為我們小老百姓做主啊!”
“哦,你們倒是說說,要我給你們做什麼主?”錢主任似笑非笑地說。
他今天來是因為聽說紅心大隊的養雞場辦得很好,便過來看看。
誰知道才到紅心大隊就聽人說,縣裡的雞蛋糕廠在紅心大隊招工,他來了興趣,過來看看。
哪裡知道,才進門,就看到這鬧哄哄的一幕。
原本的好事,怎麼就鬧成這樣了?
之前不是還有人說,紅心大隊是最團結的?
現在看起來,顯然不是這樣啊?
原本鬧哄哄的人們在錢主任這話問出來之後,反而沒有人開口了。
因為沒有人說話,氣場就這樣凝滯了下來。
李長慶也沒想到,會鬧出這樣一場。
他對於自己這一次的決定,是真的後悔,早知道,就不答應給紅心大隊招工名額了。
不要說李長慶,就是蘇長久也後悔了。
他過分地看好紅心大隊的社員們了,原本以為只要公開公正,就能說服眾人。
誰知在面臨巨大誘惑的時候,所有的公正公平看在別人的眼中都是存在黑幕的。
就在李廠長打算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聽到蘇虎子開口了。
“錢主任,說好的要在全大隊招工,咋也不能讓蘇川家一家子得了去!我招不上工不要緊,就是不能看著他們這樣隻手遮天!”
“蘇虎子,你這話是怎麼說的?”蘇長久要被氣死了,沒想到,蘇虎子會是一個這樣混賬的東西。
“我說錯了?大隊長,你在紅心大隊隻手遮天,還不許我們說了?”
“錢主任,我家和蘇川家雖然是親戚,但也不能看著蘇川家這樣仗勢欺人!”這一次出面的是劉秀英。
她原本以為蘇小琴能當工人,可誰知,蘇小琴沒搶到名額,還讓蘇川家的兩個兒媳婦搶了兩個名額。
要是這名額被別人家搶走也就算了,可給蘇川家,她不甘心!
想到這些,她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蘇小琴一眼。
這個沒出息的賤丫頭,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李廠長,聽說您代表雞蛋糕廠來我們紅心大隊招工,我代表公社感謝您對農民兄弟的照顧!”錢主任沒有搭理蘇虎子和劉秀英,反而開口和李長慶說話。
李長慶嘆息一聲說:“我原本想著公正地招幾個工人,也算照顧紅心大隊了,誰知道,好心辦壞事了,我看我還是去城裡招工!”
眾人瞬間傻眼了,這是啥意思?去城裡招工,不要他們大隊的人了?
紅心大隊的人心裡都一沉。
他們搶來搶去,要是被城裡人搶走了,那還有啥意思?
“李廠長,您不是說了,這名額是給我們紅心大隊的?”蘇虎子難以置信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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