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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髦對王經的感情是有些複雜的。

在一週目的時候,曹髦忍無可忍,決定帶頭衝鋒,殺掉司馬昭。

他招來三位大臣密謀這件事,只有王經沒有出賣他,勸說他忍耐,可曹髦沒有聽從。

王經明知道其餘兩個人會出賣皇帝,卻沒有跟著他們去告密。

最後被司馬昭所殺。

用性命守護了自己的德操。

因此,這一次,曹髦會聽他的話。

在曹髦的眼裡,這人跟毌丘儉一樣,都是值得信任的忠臣,他是被司馬家一手提拔上來的,那時的司馬昭勢力滔天,無人能治,群臣都已經歸順。

其餘兩位大族出身的賢人,瑟瑟發抖,招呼王經一同去告密,王經卻義無反顧的拒絕了他們。

面對這樣的情況,王經依舊選擇跟著皇帝一同赴死。

最後等司馬炎上位的時候,司馬炎說起王經這個人,說他是難得的忠臣,就赦免了他的罪行,並且召他的孫子擔任郎中,陪在自己的身邊。

“王公,您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謀劃呢?”

曹髦詢問了起來。

王經此刻皺起了眉頭,嚴肅的說道:“陛下,朝中群臣雖有爭鬥,可倘若是陛下對他們出手,他們定然會聯合起來。”

“先前在尚書檯的時候,群臣曾多次商談要對付陛下的事情。”

“司馬孚說要替換您身邊的人,將您送到玄武館,將您囚禁起來,不能與外聯絡。”

“您如今有鎮護將軍相助,因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不敢更換鎮護將軍,就派人去更換其麾下將校,那些從中軍逃離的無能之人,都被群臣安排到了皇宮宿衛之中,企圖透過他們來架空鎮護將軍。”

“一旦群臣覺得足以抗衡鎮護將軍,他們就會即刻動手,將陛下囚禁起來,陛下只怕難以與外聯絡。”

“陛下可以聯手衛將軍,衛將軍如今也不願意看到群臣把持朝政,倘若有他盯著,群臣就不敢這麼對待陛下。”

“一旦陛下與外無法聯絡,以太后的性格,定然是倒向群臣,群臣有了太后在手,就可以直接跳過衛將軍來治理天下,甚至還能將他再次罷免。”

“衛將軍自以為有軍隊在手,可軍隊的維持,都是需要廟堂相助的”

“況且,太后的詔令若是被群臣傳到軍中,將校們就未必會聽從衛將軍的命令。”

王經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勢。

曹髦點著頭,“您說的很有道理。”

“等衛將軍回來,朕會跟他好好談一談這件事。”

王經長嘆了一聲,無奈的說道:“陛下,想要完成這樣的大事,絕對不能著急,陛下尚且年少,等陛下到達親政的年紀,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容易很多。”

曹髦也知道王經說的很對,可問題是,群臣也得讓自己成長到那個時候吧?

就以大族如今的作風來看,只怕自己熬不到那個時候,不是被罷免就是出意外。

原先是隻有一個權臣,現在這就是滿朝權臣。

但是曹髦也沒有跟王經明說自己的諸多想法,這並非是信不過對方,主要是怕對方暫時還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尚書檯的混亂已經擴散到了整個洛陽。

太學變得烏煙瘴氣。

有數百人聚集在太學的門口,分成了兩派,彼此對罵。

“不孝!不孝至極!自古以來,就不曾聽聞小輩可以去辱罵大人的道理!”

“大逆不道!”

“忤逆小人!”

有太學生臉色赤紅,對著周圍的太學生們大聲辱罵著。

東堂宴所帶來的影響還在發酵,最先席捲的就是太學了,自從皇帝親口點評了荀家的那兩個人,又有司馬炎大義滅親,堵在太傅的門口破口大罵之後,整個洛陽的氛圍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諸多年輕計程車子們開始刷自家長輩的名望。

其中當然也有翻車的,例如高柔的孫子高韜,就因為當面訓斥高柔,被高柔掛起來一頓打,打完就給丟進中軍磨礪去了,還是直接送到了馬隆的營,揚言敢跑就打斷他的腿!

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成功了,這裡頭也有長輩對他們的縱容。

畢竟如今世道不同了,往上爬需要名望,自己都到這個位置了,被罵幾句又不會掉下來,幫著自己晚輩提一提名聲,讓他們日後好進步,何樂而不為呢?

持續了多年的高壓政策忽然被鬆開,士人們頓時變得亢奮了起來。

先前司馬師執掌大權的時候,是不允許士人們談論國事的,甚至在曹髦書寫了空城雀之後,直接下令禁止士人們談論這首詩,談論者要被治罪。

而如今,已經沒有人管他們會說什麼了,皇帝都親自要求他們直言上諫。

在群臣看來,其實這並不算是什麼壞事,畢竟原先的高壓政策不只是針對那些年輕計程車人,就是他們這些大臣,也遭受此政策的迫害。

群臣跟年輕士人沒什麼不同,他們都是士大夫,而曹髦想要解開士大夫身上的枷鎖,這對群臣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

或許會對他們如今的統治有些不利,但是並不致命。

再怎麼鬧,畢竟還是自家的晚輩。

而這種對長輩的重拳出擊,在某些群臣看來甚至是一件好事,這可是你親自讓我們上書勸諫的?

既然我們的晚輩可以直言勸諫我們,那我們自然也可以直言勸諫皇帝。

這是將利刃主動遞給我們。

或許是因為沉默了太久,當士人們開始說話的時候,整個洛陽變得極為熱鬧。

而太學內部也是分出了多個派系。

如今指著眾人謾罵的,就是傳統派,他們還是推崇漢朝的德治模式,對禮法看的很重。

哪怕是在司馬師執政的時候,他們的地位也是很高的,畢竟統治天下還是需要禮法來輔佐的。

何曾就是這類名士的代表性人物,何曾嚴格的遵守禮法,他的禮法遵守到了什麼地步呢?

他按著禮法,一年跟妻見三次,他去見妻的時候,總是衣冠整齊,相待如賓,自己南面,妻必須要北面,上酒,方才做些別的事情。

阮籍的母親逝世之後,阮籍沒有遵守禮法,大吃大喝,完全不將這件事放在眼裡,何曾極為憤怒,請求司馬昭將此人流放,他認為阮籍“汙染華夏”,破壞了華夏的道德社會。

認真觀察就會發現,支援禮法的都是那些身居高位,深受司馬家所信任的人,而那些放蕩不羈,蔑視禮法的,大多都是有反骨的。

他們以此來發洩心裡的不滿。

對曹髦來說,兩派各有優劣。

禮法派不必多說,禮法是統治天下的根基,皇帝的統治權因禮法而加強,若是沒有禮法,不必敬重自己大人,又何必去敬重你個皇帝呢?禮法派滅亡後的結果就是“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然後就會出現“毆帝三拳”,“狗腳朕”這樣的情況。

而弊端也很明顯,誰當權,他們就維護誰。

而那些玄學派,他們蔑視禮法,甚至有些人直接拋棄了儒家,開始重新找到了消亡的黃老學派,道家學派。

優點是他們不受禮法禁錮,撕破思想上的禁錮,敢說實話。

而此刻的太學裡,各種學派的派系多如牛毛,因為東堂之宴,再加上失去了強權的鎮壓,多方直接開戰。

面對這些禮法派的討伐,玄學派也絲毫不退讓。

“眼睜睜自家大人去犯錯不加以制止,這難道就是孝道嗎?”

“這才是最大的不孝!”

“爾等以禮法為由,不顧天下大義,怎麼配談道德?!”

雙方的言語衝突很快就上升到了肢體衝突的程度上。

好在有官府及時干預,制止了他們的惡鬥,沒有讓衝突再次升級。

鍾毓坐在廷尉府內,看到那些被送進來的諸多士子們,很是頭疼。

要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都是些大族出身的傢伙,倘若全部處置怕是要出事。

鍾毓先是看向了禮法派,要不是這些人堵在門口謾罵,會引發這樣的衝突嗎?

看來得嚴懲他們的頭領,不然他們會更加無法無天。

“誰是帶頭的?”

鍾毓開口問道。

士人們頓時看向了為首者。

那是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士人,趕忙朝著鍾毓行禮。

“何劭拜見鍾公。”

鍾毓沉默了下來,他又看向了那些玄學派,雖然禮法派先動手,可說起來,還是因為這些玄學派先去搞事。

看來還是得從他們這裡入手。

“你們呢?!是誰帶頭搞事的?!”

鍾毓的臉色變得更加嚴肅,大聲的質問道。

眾人的目光盯住了最前頭的一個少年,那人緩緩走出來,朝著鍾毓行禮拜見。

“裴楷拜見鍾公!”

鍾毓板著臉,“將這兩個人都給我拉出去關起來。”

一旁的小吏大驚失色,一個是徵北將軍的兒子,一個是冀州刺史的兒子,這怎麼敢抓啊。

“速辦!”

“唯!!”

當即就有甲士推著那倆人離開了此處。

鍾毓黑著臉,心裡忍不住對著弟弟破口大罵!

看看你給我招惹的事情,你這豎子就不能消停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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