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節 心不足恃何足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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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從夜行服的外兜裡拿出火石，蹲在火堆邊想點火。

火石相擊的瞬間，山洞明亮了起來。

“不要點火！”青風俠急忙阻止。

靈兒卻不聽他的，把火堆點燃了，火焰搖曳著，照亮了洞裡的一切。

青風俠見靈兒執意不肯滅火，無奈之下只好艱難地挪坐到角落光線昏暗處。

青風俠看起來有些虛弱，上半身無力地倚靠著石壁，右臂無力地垂著，左手捂在右上臂一處。靈兒記得那正是上次受傷的那位置。

靈兒何曾見過青風俠如此虛弱的模樣？靈兒正要出聲詢問青風俠的傷勢，不小心瞥見青風俠先前所坐的地方有一大灘鮮紅的血跡，血跡一直延伸到他此時的位置上。

靈兒心中大急，忙起身走向青風俠。一走近，濃烈的血腥氣味就撲鼻而來。

青風俠一驚，又要出聲阻攔。

靈兒急道：“你在大量失血！讓我幫你止血吧！”說完，靈兒也不顧青風俠的意願，拉開他的左手，強硬地動起手來。

青風俠看了看地上的血跡，心想：“難怪突然這麼暈，看來還是按壓輕了。”

見青風俠沒再反對，而是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治傷，靈兒就放柔了動作。她拉起青風俠的衣袖，只見裡頭白色的中衣衣袖已全部染成了鮮紅，這讓她的心揪了起來。

解開因沾了鮮血而變得沉甸甸的繃帶，靈兒著實嚇了一跳。這根本不是舊傷未好，而是傷口剛癒合又裂開，再癒合再裂開的情況。

看著傷口新撕裂的痕跡，靈兒心痛地問道：“是為了救我，傷口才撕裂成如此的嗎？”

青風俠睜開眼睛看了自己的傷口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不，先前就這樣了。”

“你騙人，這明明就是新撕裂的傷痕！”靈兒難過地說著，一邊為青風俠止血。

“只是裂大一些罷了。”青風俠輕聲說道，然後又閉上眼睛休息。

“你……”靈兒心中既感動又愧疚，想說點感謝的話又開不了口。這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激之情，靈兒默默流下眼淚。

靈兒動作嫻熟地為青風俠包紮好傷口，把他衣袖重新整理好。

青風俠睜開眼睛道：“多謝姑娘。”

“不，應該是我要謝你才對！”靈兒柔聲道。

“姑娘不必這麼客氣。”青風俠笑著說。

靈兒突然想到什麼，問：“適才你為何不用草藥止血？這麼大的傷口光靠按壓能行嗎？”她想起青風俠右臂受傷的那日也是靠按壓止血。

青風俠沒有回答，他靠著石壁閉目養神。

靈兒心想他流了這麼多血，應該會頭暈，就勸道：“躺下休息吧！會舒服一些。”

青風俠沒有睜眼，只緩緩地搖了搖頭。

靈兒走到火堆對面坐下，就這樣靜靜地陪著青風俠。

看著青風俠，靈兒突然想到了齊陽，那日他也是用受傷的手臂將自己拉上了船舫。雖然已過去數日，但那情形卻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也不知想了多久，靈兒再看向青風俠，他似乎已經累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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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徐吹進山洞，青風俠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

靈兒知道這是失血過多後的正常反應，就想把火堆移到他身邊去。

誰知靈兒才稍稍一動，青風俠就睜開了眼睛。他有些迷茫地看了靈兒一眼，才漸漸清醒過來。

靈兒歉然道：“我看夜涼了，想把火堆移過去一些。”

青風俠搖頭拒絕，靈兒也只好作罷。

“夜深天涼該如何是好呢？”靈兒心裡有些發愁。突然，她想到齊宅就在附近，就對青風俠說：“我有朋友住在附近，我去他那裡借條薄毯過來，你先忍耐一下。”事不宜遲，靈兒說完就離開了山洞。

待靈兒回到山洞，火堆還燃著，青風俠卻已不見了。

靈兒也沒去深究青風俠怎麼不告而別，因為她心裡一直在想這大半夜的齊陽又去哪兒了。難道他為了躲自己，連家都不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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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想著青風俠和齊陽的事，靈兒徹夜未眠，一大早就是一副疲憊的模樣。她習慣地來到齊宅，沒見到人也不覺得奇怪，然後便去了清風客棧。

“風兒”們比往常更早地聚在這兒，嘰嘰喳喳地說著昨晚青風俠大鬧秦武館，解救弱女子的故事。

公孫茜她們幾人難得不在，靈兒也就默默地坐在邊上，聽姑娘們數落著秦六往年做過的種種壞事，讚頌著青風俠英勇無畏的俠義行為。這一好一壞，一正一邪，形成鮮明對比，更突顯青風俠高大的英雄形象。

靈兒想到先前自己還一度懷疑秦六就是青風俠，不禁自嘲一笑。靈兒又想到宋劍曾說過青風俠是給百姓帶來希望和勇氣的正義化身，便越發覺得有理。

“可是在這榮光的表面之下究竟掩藏了多少艱辛，卻極少為人知曉。”靈兒心中感慨道，“哪怕是‘風兒’也不會知道她們口中的大英雄會在深夜裡虛弱地倒在山洞中，血染黃土。”

靈兒不禁又想到了齊陽，誰又會將往日裡看似如此強大的男子和那微不可察的脈象、那冰涼如鐵的體溫聯絡在一起呢？

靈兒心煩地撓了撓頭，她怎麼又想起齊陽了呢？那個避自己如蛇蠍的人。

“風兒”們正談到那些被秦六抓去的女子，她們都是失了父母的可憐孤女，若不是青風俠將她們從火坑解救出來，這世上還有誰會在乎她們的死活？

靈兒這才記起洛梅，不知她們一早可有安全回家。想到這裡，靈兒便和“風兒”們辭別，想去探望一下洛梅。

“姐姐，行行好吧！”一個穿著髒兮兮的小男孩跑到靈兒面前，躬身乞討。

靈兒見小男孩約莫才六七歲便出來行乞，頓時心生憐憫，忙掏出些碎銀給他。

小男孩拿到碎銀，又驚又喜，忙跪倒在地，感激地說：“多謝好心的姐姐！”

“小弟弟，快起來。”靈兒毫不嫌棄小男孩一身汙垢，把他扶了起來。心細如髮的靈兒發現這個小男孩身上的衣褲雖然又髒又破，卻是極好的材質，他應該是出生在富足之家，可又怎會出來行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