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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之後,宋國的兵馬陸續帶著新收的粟米奔赴前線,夏口增兵八千,戰艦二百艘;江陵新增人馬六千,戰艦一百二十艘。
劉裕發現即位後自己被皇位束縛,不能想走就走了,每天朝堂上的事務多如牛毛,夏收、土斷、吏治、徵兵、造船等等,哪一件都無比重要,都需要他親自過問。
原本打算五月末便動身前往夏口,直到六月中旬還在建康城中,好在軍情司送來的諜報稱楊安玄也在洛陽未動身前往前線,王仲德率軍前往溳口後江夏局勢穩定下來,這才讓劉裕稍為安心。
劉裕知道這次出征極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率軍出戰,準備得越充分勝算越大。夏收後計劃徵兵三至五萬,這些新兵訓練至少要半年時間,就劉裕本心而言,巴不得將戰事拖延一兩年才好。
雍軍平滅(西)秦國,乞伏熾磐殘部流竄在武威、西平兩郡,隨時可能被剿滅;夏國的赫連璝棄統萬城北逃,河套地區大半落入雍軍之手;魏國在潮白河的船塘被焚燬殆盡,這些壞訊息接踵報來,劉裕再也坐不住了。
若任由事態發展下去,楊安玄佔據西北、河套後,不用幾年便能多出十萬輕騎,屆時自己唯有憑藉長江之利與之抗衡,江北之地恐怕只能拱手相讓。
朝議之時,劉裕宣佈十日之後,將親征洛陽,平滅楊安玄,讓徐羨之、趙倫之等人準備好兵馬、輜重、船艦。
徐羨之、劉道憐等人從三吳之地徵調門閥世家船廠中的船艦,一百八十艘艨衝艦在京口、建康待命;新徵入伍的將士一萬六千餘人也在京口、廣陵、歷陽、潯陽等處聚集操練,只是訓練的時間太短,恐怕難有大用;糧食、棉衣、軍械等暫時不缺,丹水也準備了一萬六千斤,似乎萬事俱備。
聽完徐羨之的稟奏,劉裕滿意地點點頭,道:“朕出征之後,太子劉義符監國,朝政則由徐卿、王卿、趙卿酌情處置,若遇大事不決可派人奏報於朕。謝卿、傅卿隨朕出征,侍中謝方明(謝安六弟謝鐵之孫)恭謹賢明,可出任丹陽尹。朕遠征在外,諸卿要盡心輔佐太子,待朕得勝歸來,定會論功行賞。”
散朝,劉裕迴轉西堂,命人召太子劉義符。半個時辰後,劉義符匆匆趕來,滿頭大汗。
劉裕皺起眉頭,道:“車兵(劉義符小名),你從何而來,怎麼不在宮中讀書?”
劉義符方才與親信前往雞籠山遊玩,聽到劉裕相召才匆忙趕來。見父皇不喜,劉義符笑道:“兒臣聽聞父皇要征討楊安玄,便帶了隨從練習騎射,準備跟隨父皇一起出徵。”
劉裕老懷大慰,捋著鬍鬚道:“車兵有此孝心,朕心甚慰。不過你年歲尚幼,朕出征在外,你要留在京中監國,替朕看好後方,保障前線大軍所需。”
劉義符拔著胸脯道:“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替父皇看顧好後方。”
劉裕滿意地點點頭,又詢問了一番劉義符的學業,這才讓他離開。
從西堂出來,劉義符見到身邊的幾名侍從正縮頭縮腦地站在廊下張望,笑著上前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裡東張西望,不怕掉腦袋嗎?”
小黃門張緒諂笑道:“有太子爺在,僕等自然無憂。”
“太子,你是迴轉東宮還是繼續前往玄武湖遊玩?”另一個小內侍小心地問道。
劉義符得了父親誇耀,心情愉悅,笑道:“方才未能盡興,咱們前去遊湖。從襄陽新傳來的曲子,不知伎娘可曾學會?”
“已然學會了,正準備讓太子您雅正呢。”
…………
重登帝位已經一個多月了,司馬德文發現楊安玄確實沒有禁錮自己的意思,宮中吃穿用度與在建康時天壤之別,內侍、侍女交由皇后禇靈媛挑選管理,甚至還讓太常司馬國璠兼任武衛將軍,執掌宿衛禁兵。
朝堂上司馬德文雖然依舊是個傀儡,但有陰友齊、司馬國璠、司馬叔璠以及曾安這些熟悉的面孔,加上虞、庾、荀、應、周、劉等一批門閥舊臣,司馬德文找回幾分做琅琊王時的自在。
閒時可與孔鮮、曾安等人談論文章,也能召支妙音、慧要、道汪、曇邕等高僧入宮談經論典,還能看看歌舞聽聽戲曲,日子過得倒也逍遙,一個多月的時間,司馬德文夫婦都胖了十餘斤。
顯陽宮,禇靈媛聽到前來探望自己的長女海鹽公主司馬茂英說她已經有了身孕,驚喜地雙掌合十念道:“佛祖保佑,保佑茂英順順利利誕下男孩。”
對於女婿楊愔,司馬德文夫婦都很滿意,看得出女兒對這門親事也很滿意,楊愔是雍公世子,將來要接掌楊安玄的基業,若是司馬茂英生下男孩,那麼極可能承繼楊家基業。
那麼,即便楊安玄將來代晉自立,也必然看在孩子的情面上善待司馬氏,楊家與司馬家難以割裂。
司馬德文與禇靈媛暗中商議過,次女富陽公主已經十一歲,可以談婚論嫁了,司馬德文夫婦屬意於楊安玄三子楊銳。
司馬茂英顯然對這位小叔子好感不多,在她看來楊銳根本不像豪門子弟,整天混跡市井與一些百姓廝混,偏生公爹對他多有縱容,任由他胡鬧。
在司馬茂英看來,楊銳就是個紈絝子弟,遠不及自家夫君博學多才,廣受士人讚譽,妹子怎麼能嫁給他。
聽完司馬茂英的描述,禇靈媛皺起了眉頭,若楊銳是個紈絝子弟,自己可不能推女兒入火坑。
禇靈媛出身豪門,自幼聽過、見過不少婚嫁的悲劇,光宮中這樣的悲劇就比比皆是。皇后王神愛聰慧美麗,嫁給司馬德宗後苦悶不已,每日在宮中喝得醉熏熏,最終酗酒而亡,還有陰貴妃、羊貴妃,這樣的悲劇她可不想發生在小女兒身上。
洛陽城中大舉土木,張綱按照楊安玄的意思,參照漢時的規劃以及建康城的佈置對洛陽城進行了重新改建,北宮的位置作為皇城,南宮則成為百官官署,在城西和城南按襄陽集市的樣式各設一處集市。
張綱將雍公府建在原本的秀林苑中,此處原本是司空府,楊佺期任河南太守時是驛館,此處面積不小,而且草木繁盛,風景優美,最好的地盤當然要歸主公所有。
辛何、習闢疆、趙田、袁濤、孔鮮、何青、楊安深以及六部尚書們接到新的任命,紛紛交卸各自的差使帶著家眷來到洛陽履新,孔苗、陰慧珍也帶著兒女來到了洛陽新居。門閥世族、商賈富商紛沓而來,洛陽城日新月異,呈現出蓬勃生機。
朝廷諸事漸漸步入正軌,楊安玄奏請出兵滅宋,司馬德文欣然准奏。六月十二日,楊安玄起程前往襄陽,襄陽城集結了兩萬兵馬,楊安玄準備再度攻打江陵。
在楊安玄動身之前,王鎮惡先行前往章山,章山軍寨一萬人及錢磊所率水師一萬兩千人歸他統轄,目標是竟陵到彥之和揚口水寨。
魏軍在黃河北岸大量聚集,楊安玄將王慧龍派往濮陽,守穩黃河中下游、不讓魏軍過河的重擔交付給他。
朱齡石、胡藩、沈慶之等人接到的命令是謹守城池,不求攻城掠地,但求寸土不失。
楊安遠佔領河東郡,背倚安邑,兵陳東垣,擺出進攻軹關進軍野王的態勢,因奪取河東郡之功授爵長社縣侯。
軹關陘,“太行八陘”第一陘,陘者,山脈中斷之地也。太行山有“天下之脊、東西巨防”之稱,自北向南至新鄉折而向西,山勢險峻陡峭,綿延千里,有如天然的屏障隔開華北平原和黃土高原。
太行八陘,軹關陘、太行陘、白陘、滏陘、井陘、飛孤陘、蒲陽陘、軍都陘,這八處山口便是連線黃土高原和華北平原的通道。
八陘之中屬軹關最為險要,有“關在軹道之險”之說。軹關兩山夾峙,中間的道路稱軹道,兩山呈“V”型收縮,最窄處僅有兩丈餘闊,被稱為“封門天險”。
軹關是兵家必爭之地,自春秋起軹關的戰事不斷,秦漢時在此設有鹽關,漢獻帝逃出長安奔洛陽裡就是走軹道;後趙石虎、前秦苻堅、西燕慕容永都曾兵臨軹關,北魏逐後燕,軹關成為魏國西面屏障。
楊安玄在給二哥的信中建議他不要強攻軹關,而是在軹關之西利用山勢修築戍堡和烽堠,在東垣城和安邑城留下萬餘兵馬駐守。
主力兵馬後撤,從大陽城乘船東進,前往孟津口,繞開軹關從孟津口向野王城發動攻勢。
楊安玄在信中分析,這樣做的好處一是可以減少進攻軹關的傷亡;二是加強司兗的兵力,攻守自如;三是孟龍符已然奪取統萬城,夏國的威脅不復存在,北雍州能抽調萬餘兵馬增援安邑地區,不用擔心魏軍出軹關進攻。
最後透過天子司馬德文下詔給北青州刺史楊孜敬,賞其焚燬船塘之功增邑四百戶,加授其長子楊景散騎常侍;水師都督劉衷居次功,增邑二百戶。
楊安玄在給劉衷的信中,讓他率海師主動出戰,儘量殲滅魏國的殘餘的船艦,禁止魏軍船艦進入黃河參戰。
劉衷接到楊安玄的信後,下令嶗山灣水寨的船艦前往掖縣水寨集結。
看著停泊在港口的十艘龍骨戰艦和二百餘艘大小艨衝艦,劉衷雄心勃勃,先前用誘敵之計故意與魏軍船艦戰得“難分難解”,這次要讓魏艦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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